“可你要知道,洗尘酒无药可解!你这样做不过白费力气!”
师父他到底还是心疼我的吧,眼睁睁看着自己去的徒弟选择去死,任谁大约也不好受。
“来人,快去取辟毒丹,快!”
他又转头过来对我说:“阿墨,你做事向来不是没有缘由的人,告诉师父,究竟有何隐忧,为何一定要走上绝路,是不是有人逼你!”
心中悲戚难忍,我摇了摇头,把掌中预备交到沉婴手中的断发,用很柔软的姿势,交到了师父手里。
临渊望着手中的发,只是一声声地唤我:“阿墨!阿墨!你撑着点,师父不会让你有事!”说着他又源源不断地将真气施给我。
我努力地笑了笑,轻声说:“阿墨无福,不能再做师父的徒弟了,给师父我的发吧,就当阿墨的魂魄伴在师父身侧了……”
又是一阵断肠催命的绞痛,我忍耐不住胃部的抽搐,猛地一张嘴,一口黑血喷出,染上雪白的前襟,慢慢洇开,成了大团妖娆绝艳的黑牡丹。
“宝墨!”
“阿墨!”
是沈询和沉婴惊恸的声音。
时候该到了吧。
我抬起脸,眼前已模煳得看不清师父的面容,只努力伸出自己的双手,摸索着碰一碰他的袖子,“师父,对不起,都是阿墨的错。其实,能成为师父的徒弟,我……我很高兴。如果有来世,阿墨还是想成为师父的徒弟……”
“阿墨……”
“可是徒儿也知道,选择这条路便没有了如果……”
感觉到师父的怀抱在抽紧,体内真气乱窜,有看不见的热流在口鼻中不断涌出,身上的无力感也越来越甚。
血汩汩地从口中流出来,我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握住师父的手,慢慢伏倒在他的怀里。一切温度与知觉渐渐离我而去,黑暗渐渐笼罩。
我知道那个魂飞魄散的时刻即将来临,不得不使出在弥留前的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师父的手,跌撞着起身用力奔跑到舍身崖边,像飞蛾扑火一般,毅然通过结界决绝地纵身跳了下去——
“阿墨!”
“宝墨妹妹!”
“师妹!”
……
我听到无数人在惊叫,师父见状情急之下,扬手便幻化出一根绫缎卷住我。我整个人硬生生被他拉住悬空,而他也被我下冲的惯性,直坠到崖石边。
我知道,因为施有结界,师父作为仙尊是无法下落到舍身崖下的,即使用尽仙力也会被反噬回来。他只能一手扶着崖砖,一手俯身拉住我,手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手掌上出现伤口开始渗出鲜血,大约已经迸裂,可是他并没有放手,而是大叫着:“阿墨!不许放手!”
生死一线,作为上仙,当时师父的确允了我自裁,如今却又回过头来救我。眼下此刻,我甚至看见了他毅然决绝的神情,方才明白师父早下了决心,不是要与我共生,而是要与我同死。
只是在舍身崖外,师父的仙力无法起作用,可我知道一旦其他仙人们涌上来帮他,我就会被解救。我扬起手来,匕首的寒光闪过他的眼前,他不由厉喝:“不!”
眼泪划过脸颊,我割裂了他的绫缎,轻薄的丝绸撕裂在空气中,我努力对他绽开最后一个笑颜:“对不起,师父。”
我隐约看到他眼中第一次出现的绝望的神情,还有手中缓慢流出的鲜血,从伤口中迸溅而出,落在我的脸上。我笑着看着他,他徒劳地似乎想要挽住我,而是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他的指尖只能挽住风,凄厉的声音回响在我耳边:“阿墨……阿墨……”
我看到他合身扑出,可是舍身崖下是忘川,师父千年仙骨,若要强行穿过结界在空中便可能会灰飞烟灭。我看到流光掌教拉住了他,师父反手一掌击在流光掌教的胸口,他定然用尽了全力,我看到那一掌打得他口吐鲜血,可是流光掌教没有放手,更多人涌上去,死死地拖住了他。
“宝墨——宝墨师妹——!”
“阿墨!”
我看到沉婴、沈询和云灭悲痛欲绝的脸,还有其他的师兄师弟,他们趴在舍身崖的崖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唤我。
可那些纷杂的惊呼声和悲恸声,最终消失在了舍身崖下滚滚的热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