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放亮,各家各户的狗又都狂吠起来,把张家那些正在甜睡的人都惊醒了。这时,宗福生惊慌惊恐地跑到张家,大声地喊道:“不好了……不好啦!小鼻子进村啦!!给我们全村都包围起来啦!!!”
特派员大个子听到宗福生的喊声,觉得事情不妙,于是沉着冷静地对大家说:“大家不要惊慌,看东洋鬼子现在这个架势,弄不好是冲着我们天堂山救国大队的人来的。”
高长福焦急地说:“特派员,你快到哪疙瘩躲一躲吧,千万不能让小鼻子给抓去,你是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顶梁柱、主心骨,天堂山救国大队里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那可就坏菜啦!”
“特派员,我看这样吧,你赶快到我们家的耳房里躲一躲,我们家的耳房下边有个地窖,上边摆着一堆柴草,小鼻子再精明也不会发现下边有地窖的。”宗贵才指着大儿子宗福生焦急地说:“老大,你赶快领特派员和文礼到咱们家的地窖里躲一躲,要不然的话,那就来不及了……你倒是快点领他们去呀!”
特派员大个子在这种十分危险的情况下泰然自若,并对大家说:“我跟文礼藏起来也没用,你们想想,敌人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换句话说,这次敌人明显是冲着我和副大队长而来的,我俩躲起来了,敌人能善罢甘休吗?答案是肯定的,绝对不可能。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俩的,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再说了,敌人找不到我俩,老百姓那就要遭殃了,这是我们华夏革命党人极不愿看到的事情。我们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吗,所以大家不用劝了。目前是牺牲我一个,能保住大家的平安,能保住我们天堂山救国大队的平安,那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欣慰啦。宗副中队长你过来,我命令你带领大家赶紧回去藏起来,等东洋鬼子撤走以后,你马上返回大队部,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报告给大队长。副大队长,咱俩被抓起来以后,你就说你是我的通讯员,千万不能承认你自个儿的身份,或许还有一线生路。要是他们就冲着我来的话,那我一个人就更好办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千万不要出头露面。对了,你们三位大爷大叔,还有张迎春,张迎花,高荣丽……你们赶快到那个地窖里躲一躲,否则就来不及啦!”
高长福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躲,我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难道还怕小鼻子不成?”
宗贵才和张宝发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也不躲,死也一块到阴间做鬼去。”
高荣丽说:“死我也跟文礼一块去死,在阳间是夫妻,到阴间还做夫妻。”
特派员大个子劝了半天,大部分的人都躲避起来了,只有那三位老汉说什么也不去躲避,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看来只能听天由命啦!
东洋鬼子把三家子没出去躲避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赶到了高家大院前那块平坦的大地里,旁边的山坡上还架着三挺机枪。脑袋不开窍的人,觉得东洋鬼子来的太突然了,想不到是有人事先去给东洋鬼子通风报信的;脑子聪明的人,觉得东洋鬼子突然降临,十有八九想到的是高福田到东洋鬼子那里去告密的,可就是想不出来是谁给高福田通风报信的。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个给高福田和东洋鬼子通风报信的人,千刀万剐也不解心头之恨呐!
特派员大个子和张文礼站在人群中,想看看敌人的动态,见机行事。
高发家站在人群后边,脑袋瓜子像缩头乌龟似地不敢伸头往前看,身子像筛糠似地瑟瑟发抖,觉得高福田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应是立了功的人,反而也被弄到这里来活受洋罪。
其余的人,有的哆嗦着,有的怔怔发呆,有的低头跺脚,有的仰头长叹,有的窃窃私语……总而言之,千姿百态,表情不一。
三本五郎从高家大院里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地走出来,紧随其后的就是瘦猴子高福田。人们看到高福田那得意忘形、耀武扬威的样子让人作呕。
郑志强面带沉闷的表情跟着小泉正一和肚鞭正二走出来了,他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特派员大个子,从心里为特派员大个子捏一把汗。
这些人走到高家大院大门外,三本五郎对高福田“嘟噜”几句什么,高福田听完了之后高兴地仰着脸,向前走几步,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拿腔作态地对着人群说:“乡亲们……你们不要害怕……这次东洋军来,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是冲着华夏革命党人来的,是冲着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首领来的,只要你们交出华夏革命党人,交出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首领,我们东洋军是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毫毛的……乡亲们,你们听清楚高二老爷我说的话了吗……”
高长福看见瘦猴子高福田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听到瘦猴子高福田说的话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于是咬牙切齿说:“你个汉奸、走狗、卖国贼……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宗贵才、张宝发在下边不时地重复着高长福刚才说的那句话。
三本五郎不是没听清楚就是没听懂这三位老汉说的话,起初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后来看到这三个老汉的举动便来了气,于是走上前去,抓住高长福的衣领,然后狠狠地打了几巴掌,给高长福的鼻子打出血了。
宗贵才和张宝发看到老亲家吃了亏,赶忙上前解释,却被三本五郎揍了一顿,这样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时,张文礼从怀里摸出了勃郎宁,想趁此机会一枪打死三本五郎。
站在张文礼旁边的特派员大个子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张文礼的手,不高兴地提醒道:“这样不行,打死他很容易,我一举枪就结束他的狗命,可是这样做的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全村的百姓就要遭殃啦!”
听到特派员大个子的话,张文礼怒目睽睽地将勃郎宁收回原处。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东洋宪兵把三位老汉押到前边捆绑起来,可是这三位老汉还是不服那个气,嘴里还不时地骂些什么。
三本五郎看着这三位老汉说:“我们东洋军对你们支那这些百姓是友好的,是不想伤害你们的,这三个老东西跟我们作对,我们是不会饶恕这三个老家伙的。如果你们交出来谁是华夏革命党人,谁是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首领,我会放了这三个老家伙的,否则就是死了死了的。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让你们考虑考虑,如果在十分钟之内不交出人来的话,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啦……”
人群中又一阵骚动,推推搡搡往前移动。
三本五郎害怕群体闹事,于是大声喊道:“不许动,再动就开枪啦!”
人群又逐渐平静下来。
三本五郎示意那几个机枪手做好准备,然后对大家说:“还有十秒钟时间,我数十个数,如果在十个数之内不交出华夏革命党人来,不交出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领导人来,那么这三个老家伙的性命就到此结束了。我开始数了:一、二、三、四、五、六……”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特派员大个子的手在人群中向上一挥道:“不要开枪,我是华夏革命党人,我是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首领,你们要抓的人就是我,跟三位老人家没有任何关系。”
三本五郎狡黠地讪讪一笑,说:“好,你能自己出来就好,有华夏革命党人的气魄……快……快给我捆绑起来。”
几个东洋宪兵七手八脚地将特派员大个子捆绑起来,然后把特派员大个子身上那两支勃朗宁搜出来交给了三本五郎。
“好厉害呀,还带着双家伙呢!”三本五郎先是看看特派员大个子冷冷一笑,然后摆弄摆弄那两支手枪,接着故意用赞叹的口吻问道:“听说你的枪法很准,有百步穿杨的功力,今天怎么没向我开枪呢?”
“要你的狗命不难,你今儿个是借了乡亲们的光了,否则,我一枪就可以结果你的狗命。”特派员大个子看着三本五郎大笑着回答道。“我今儿个先留你一条狗命,不过,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这条狗命迟早是留不住的。”
三本五郎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不过……不过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头什么时候掉下来,你肯定是看不到喽。”
“我看到看不到这无关紧要,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队员们会替我看到的。”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特派员大个子的话还很风趣。
“看你这个人,不但见过世面,而且说话也很坦诚风趣。”三本五郞问道:“你说说,你们天堂山救大队里还有跟你一起来的人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特派员大个子回答道。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这事你是骗不了我的。”三本五郎摇摇头说。“你是天堂山救国大队里的最高首领,你这次出来最低也得带上一两个警卫人员吧,这事你是瞒不过我的。”
这时,张文礼在人群中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自告奋勇地走出来说:“我是天堂山救国大队的队员,就我一个人跟特派员来的,这事与乡亲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俩跟你们走,你们就把乡亲们放了吧。”
“他这个人在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里是干什么差事的?”三本五郎的手指着张文礼看着特派员大个子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你的贴身警卫吧?”
“既然你猜出来了,这事还问我干什么呢?”特派员大个子用反问的口吻回答道。
“你们天堂山救国大队里像你这样的最高首领出去行动,不可能就带一个人出来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说出来不要紧,我会有办法让人出来的。”三本五郎发怒了,对着人群大声喊:“还有谁,快出来,不出来要是让我们认出来的话,就地死了死了的。”
此时此刻,高发家站在人群的后边,浑身抖得不成型了。出来吧,害怕高福田把他告密的事抖落出来;不出来吧,怕认出来就地政法,他这条小命就到此完结了。高发家犹犹豫豫,心里矛盾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三本五郎跟瘦猴子高福田“嘟噜”几句之后,瘦猴子高福田带着两名宪兵走进人群里认人来了,高发家一直悬挂的心终于落地了。
认完人之后,高福田对三本五郎汇报道:“队长,我挨着看过了,人群中确实没有陌生的面孔了。”
三本五郎问道:“你们三家子再就没有去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的人了吗?”
高福田犹豫一下,心想:“就发现高发家是天堂山救国大队里的人,但是还不能说出来,留着他将来还有大用处呢。”于是看着三本五郎回答道:“队长,这些人我都熟悉,我们三家子再没有去参加天堂山救国大队的人啦。”
郑志强早就跟特派员大个子对上了目光,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郑志强不时地在心里想,用什么办法将他俩解救出去呢?
——在这种特定的环境里,要想给他俩解救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呐!
三本五郎一看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最后只好下令打道回府,于是押着特派员大个子和张文礼回到了宪兵大队。
——一场人为的灾难就这样开始了,这对天堂山救国大队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同时又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天堂山救国大队能不能经受住这种考验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