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老这才想起彭长宜那个没有说明内容的“第三条”,说道:“呵呵,好,说吧。”
彭长宜立刻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不敢要求您多留两天,更不敢要求您为我们桃花节剪彩,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您就可以完成。您看,桃花您也看了,山风您也吹了,新鲜的口气也吸到您的肺腔里了,您得为我们的桃花节做的什么。”
老人笑了,点点头,继续眺望着下面那粉红的一片。
彭长宜故意举轻若重地说道:“我有个请求,就是想请您给我们桃花节题字,因为您肯定了我们的做法,就要把这种肯定落到纸处,另外,我们还有个小私心,也想借助您的威望,使我们的桃花节年年搞下去。之前,我做过调查,北京周边市县搞的桃花节、梨花节、采摘节什么的,直接受益的不是政府,而是周边的百姓,他们哪怕卖给游客一点蘑菇,一点核桃,甚至一把香椿,一把山花椒,那都是直接交易的,钱都是直接进他们的口袋,还有老百姓家里家庭旅馆,都是受益,可能开始不会多,但是我们只要年年搞,就会形成品牌,形成一个产业链。另外,整个活动期间,我们不跟老百姓收钱一分钱的费用,政府的职能就是服务。说到这里,还得感谢您的庇护,因为我们没有发达地区的税收压力,这样,老百姓就是纯粹的受益者。您看行吗?”
邬友福回过头看着彭长宜,他原以为彭长宜会提一个分量非常重的要求,没想到只是让他写几个字,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况且,题个字留下墨宝什么的,也是他非常喜欢做的事。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有思想,看得出,他也真心想为百姓做点事,他想了想说道:“小伙子,这样,不算题字的事,你还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这件事可以是你的私事,也不枉我俩相识一场,但是请记住,只能是一件事。”
彭长宜心里一动,说道:“目前还没有,目前所进行的事尽管有难度,比如博物馆审批,但我认为能够拿下,不到万不得已,您给我的特权,我可是不能轻易浪费,我要用在我即便磕头都办不了的事上。不过,您可要说话算数,我可是一个善于找后账的主儿。”
“你怀疑我的信誉?”老人有点不高兴了。
“不是,我这叫警钟长鸣。”彭长宜也是毫不相让。
“哈哈,你这叫什么警钟长鸣啊,不过,我给你的这个特权也是有条件的,你如果要是贪赃枉法了别找我,这种事你要是找我,兴许我还能重罚你,所以,你最好识相点,除此之外,可以是任何事。”老人说完,很潇洒地背过手去,不再看彭长宜。
彭长宜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了,从老人嘱咐他的这句话中,他看出,老人绝没有装腔作势,他的目光是严肃,郑重,还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刚正!他有些纳闷,这样一位老革命,是怎么帮助葛氏兄弟逃脱法律追究的?一时之间,他竟有些迷惑了……
见彭长宜半天不说话,老人说道:“怎么了,做不到吗?”
彭长宜回过神来,看着老人的背影,说道:“保证做到。”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细心的老顾,从后备箱里早就把相机拿了出来,递给彭长宜,彭长宜说:“您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我给您照张相。”
“好。”老人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
彭长宜调好光圈和速度,对着老人,从不同的角度摁动着快门。
“下面,请您转过身,背对着桃花谷,好,太好了!太漂亮了!太伟岸了!”
老人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说道:“你一定把这三个‘太’给我表现出来,到时把照片给我寄过去,我只有看了照片,才能判别出你是恭维我还是实事求是?”
“嘿,愿意接受真理的检验。”彭长宜说道。
他对着老人又一连摁动了几下快门,说道:“下面,我请求跟您合影,请批准。”
“哈哈,准!”老人开心极了。
于是,他再次对着老人调好焦距,然后让老顾站在自己的两个脚印处,说到:“你只负责摁快门就行了。”
说完,就跑到郄老的旁边,笑着说道:“能跟您合影,我太激动了。”
老人说:“别激动翻山沟里去就行。”
“哈哈。”
两人都笑了。
老顾及时地摁下了快门。说道:“别动,再来两张。”又是两次曝光。
彭长宜想回去后就给老人把照片冲洗出来,所以就想给老人把相机里的胶卷照完,他就选择了不同的角度、老人不同的神态照了许多。最后,他说:“您叉着腰,面向桃花谷。”
郄老很听话的就转过身子,面向着桃花谷的方向,叉着腰,有一种傲视远方的气魄。彭长宜说:“太好了,太好了,这个最有气势了,傲视群山和群花。”
老人一听,噗嗤笑了,然后很配合地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说道:“看。”
“咔嚓。”彭长宜及时地摁下了快门,说道:“您老太有气魄了,这张将来要放在我们的博物馆里,题目就是我回来了。”
老人笑了,说:“你还不如直接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呢?”
彭长宜严肃地说:“那我可不敢,这是个阶级问题。”
“哈哈,没那么严肃,其实我喜欢开玩笑,只是身边的人都不敢跟我开玩笑,好像我是凶神恶煞,久而久之,我也就不会笑了。”
“呵呵,我这都觉着跟您太过分了,请您千万别计较。”
“哈哈,不会。”
老顾说:“上车,时间不短了,别着凉。”
正说着,就看见对面的山路上,有一辆警车一路鸣笛而来,再看警车的后面,就是邬友福的坐骑。
彭长宜说:“邬书记不放心,找来了。”
老人说:“我们上车,走我们的,别理他,就喜欢这样虚张声势,弄什么警车开道呀!”说着,就朝车走去。
老顾赶紧替他开开车门,彭长宜扶着他,坐进了里面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对面山路上的两辆车,才坐进了车里,说道:“我们真的不等邬书记了?”
“不等,走我们的。开车。”老人果断地说道。
彭长宜看出,郄允才这次的三源之行,似乎对邬友福不是太满意。
老顾早就调好了车头,发动着车,便向来时的路驶去。
很快,他们的车就跟邬友福的车打了个照面。老人降下车窗,只伸出一只手,冲他们招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跟在自己身后。老顾放慢了车速,没有停下来。彭长宜由于在另一侧,无法跟邬友福说话。
“加速。”老人又下着命令。
老顾就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郄老突然说道:“哼,变成我给你开道了,这下,我看你还怎么叫唤。”他说的是那辆警车。
彭长宜和老顾哈哈大笑。
果然,邬友福的车最先调过头,那辆警车最后调的头,由于山路,比较窄,调头不太方便,等他们调好头后,彭长宜的车早就驶出老远了。那辆警车前队变后队,因为没有了鸣笛的意义,所以也就关闭了鸣笛的声音。
老人开心地笑了,说道:“不叫唤了吧,真是吵人。”
快到宾馆的时候,邬友福的车先他们进去,然后提前下车,等在宾馆门口,待彭长宜的车停稳后,邬友福抢先拉开车门,故作紧张地说道:“您怎么样?没事吧?”
“那能有什么事?”郄允才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没事,我们却担心的要死。”
“担心什么,难不成有人害我?”老人没好气地说。
邬友福看了旁边的彭长宜一眼,说道:“您总是不回来,明秀不放心,非让我去找您。”
听到他说起妻子,郄允才便不说话了,就被邬友福搀着往里走。
彭长宜没有跟进去,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了进去,一回头,忽然看见李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而且正在快步朝这边走来。
彭长宜赶紧把齐祥叫了过来,说道:“问问他干嘛来了?”
齐祥一愣,随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就迎着李勇走了过去,小庞也跟了过去。
彭长宜进到门里,他站在里面门口处,掏出电话给赵丰打,赵丰接通后,彭长宜直接说道:“你们那个李勇到宾馆干嘛来了?”
赵丰一愣,说道:“他真去了?”
“什么意思?什么他真去了?”彭长宜警觉起来。
赵丰又愣了一下,说道:“好吧,我给他打电话。”
彭长宜一听,似乎他的话里有话,就说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丰说:“下来再跟您解释,我先给他打电话。”说着,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莫名其妙,就盯着外面看。就见齐祥和小庞挡住李勇的面前,跟他说着什么。李勇心思没有在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上,他不时地往里张望,怎奈齐祥和小庞挡着他,他一时半会过不来。这时,似乎是李勇的电话响了,他掏出就接通了电话。
彭长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却看到他转过身走了,后来又回头跟齐祥和小庞挥了挥手,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下宾馆门前的台阶,走出了宾馆大门口。
齐祥和小庞一直看着李勇出去后,才回过头,进来后,彭长宜问:
“他干嘛来了?”
齐祥说:“我们没问,就跟他打哈凑趣来着,还说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最好别进去,里面都是便衣。”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看来,还真要增加一些警戒,千万别在这个当口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齐祥明白彭长宜的意思,就说道:“那我去安排?”
“嗯,去吧,跟康斌书记沟通一下。”
齐祥转身就走了。
小庞就跟彭长宜汇报了早上去殡仪馆送徐德强母亲的事。彭长宜这才想起,自己竟顾着领郄允才去吃驴肉烧饼的事了,把这件事忘了,好在头天傍晚的时候去了徐德强家,不然又是遗憾。他嘱咐小庞说:“这几天多往他家去两趟,看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
小庞说:“我代表您问过他们了,他们说眼下没有什么困难,以后如果有过不去的坎儿,一定来找您。县长,这家人真的很可怜。”
“嗯,我已经让齐主任去安排了,另外你也可以去探探他家属的意思,看她喜欢什么样的工作岗位。”
“嗯,等忙过这两天我就去。”
彭长宜又说:“羿楠昨天提供的消息很及时,她做得不错。”
小庞说:“我没有见到她,好像她跟着老年摄影协会的人在桃花谷搞创作。”
彭长宜还要说什么,赵丰打进了电话,说道:“彭县长,李勇回来了,在路上,您放心吧,我保证看牢他。”
彭长宜说道:“你最好看牢他,这两天别让他出门。给他多安排一些工作,最好连黑带白地让他干。”
“您放心,我有办法。”
不用多想,李勇是来宾馆找郄允才告状或者是伸冤来了。
刚挂了赵丰的电话,又有电话打了进来,是丁一。彭长宜立刻就感到有一种很特别的温情从心底漫出,如和煦的春风一样拂过他烦躁的内心,尽管他把对丁一的感情早已深埋,但是毕竟曾经有过,所以偶尔还会有那么一点特别之处的。他便拿着电话走到外边,接通了电话,说道:“什么事?”
丁一笑了,说道:“科长,接到你们的邀请了。谢谢,我想去,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跟市长他们来,林岩他们都有可能来,再说了,你们温局长也有可能来。”
彭长宜之所以还给了丁一和温庆轩的请柬,是因为他上次回家,找到了温庆轩,请温庆轩吃饭,同时,把三源电视台拍摄的一些素材给了他,希望亢州电视台能宣传一下三源的桃花节,提供在亢州的知名度,因为,亢州有着众多的中省地直单位,几家大央企在亢州都有基地和分部,驻扎着十多万的职工和家属,而且亢州和三源的距离也就是三四小时的路程,完全可以自驾一日或者是两日游。温庆轩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丁一,丁一根据素材和需要,给他们做了一个五分钟的宣传片,在亢州电视台播送。片子播出后,反响非常好,电视台办公室和总编室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丁一说道:“温局长可能不去,我问他了。”
“他不来还有市长林岩他们,你搭他们车。”
“嗯,科长,我其实是有事找你,你说话方便吗?”
彭长宜说:“方便,你说。”
丁一说:“刚才李立找我,让我帮忙给他请市长。”
“哦?干嘛?”
“他没说,我估计是不是为了当局长的事。”
“当局长?”
“是啊,前几天组织部来考察班子,有小道消息说温局可能要回宣传部当部长,所以他就找我了。”
这个情况彭长宜知道,早就传闻温庆轩要回宣传部,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活动,于是就说道:“你怎么说的?”
丁一说道:“我能怎么说,我说你又不是不认识市长,干嘛不自己请。”
彭长宜问道:“他怎么说?”
“他说他不好意思,当年市长帮了他的忙,他才从政府出来到的广电局,那时候说请市长,最后也没请成,就有些难为情了,让我代请。”
彭长宜知道,李立的确给丁一出了一个难题,请不请都不落好,就说道:“你不要管他,你想,你怎么管,都不好。”
丁一嘟囔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呀,可是……”
彭长宜干脆地说:“你直接不理,他在找你的时候,你就说你考虑了,还是让他亲自去跟市长表达诚意的好,您请不合适,就照我这样说,记住,多一句话都不要说,说不定他想套你的话呢。”
“哦,行,我明白了。好了,你忙吧,我挂了。”说着,就挂了电话。
彭长宜本想还想说什么,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地就挂了电话,也可能她的办公室去人了。。
他很为李立这种行为不齿。不用说,一定是李立听到了有关丁一和江帆的闲话,而且也相信那些话是事实,不然他不会找丁一去请市长了,很明显,你李立和丁一的关系也没到那个份上,凭什么让丁一去给你请市长?显然他这样做,就是心术不正,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为丁一和江帆考虑。丁一不跟江帆说吧,属于驳了领导的面子,跟江帆说吧,让江帆为难。
他感觉这个李立太精明了,都精明得写在了脑门上,哪有这么办事的?无论那些谣言是否属实,都不该这样做,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就可想而知,这个人精明的是多么的好笑。
下午,彭长宜正在召集有关桃花节最后一个调度会,这时,他又接到了邬友福的电话,邬友福说道:“长宜,你在哪儿?”
“邬书记,我们在开有关桃花节的调度会,在政府会议室,您有事吗?”
“哦,是这样,郄老失踪了。”邬友福说道。
彭长宜一听,紧张地说道:“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因为他有下午睡觉的习惯,所以我过来的就晚了,我过来后,才知道他不知去了哪里。张明秀开始还以为是跟我在一起呢。”
彭长宜想了想,估计他惦记石铁匠的事,就说道:“明白了,我去找找。”
邬友福说:“你那个司机在吗?”
彭长宜说道:“我看看去。”
彭长宜就拿着电话走出了会议室,他站在楼道上喊了一声:“老顾——”
老顾听到喊声后,就在下面答应了一声。
彭长宜这才对着电话说:“在。”
邬友福说:“哦,那就说明他也没跟你的司机出去,矮,你开会吧,我去找找。”
这时,齐祥和小庞从会议室出来,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彭长宜说:“别声张,郄老不知去哪儿了?这样,你们继续,按照咱们提前商议的那样,把所有分工细化到人,现在不是再研究什么问题的时候了,是说话落地砸坑的时候,责任到人。你们再好好议议,还有两天桃花节就开幕,没有时间开会了,我去找找郄老去。”
齐祥就点点头,说道:“丢不了,说不定到哪儿访贫问苦去了。”
彭长宜听出齐祥对这个老革命有些调侃,他没有接他的话茬,就下了楼。
上了车后,彭长宜跟老顾说:“郄老不见了,你说他去哪儿了?”
老顾笑了,说道:“肯定去了石铁匠铺。”
彭长宜笑了,说:“这么肯定?”
老顾说:“十有八九,因为从早上的谈话中,我听出他好像有隐情,也可能不希望我们知道,所以有可能就自己偷偷去找大李了。”
果然老顾猜对了,郄允才的确是来铁匠铺找大李来了。
他下午睡醒后,就悄悄地起床,因为张明秀由葛兆国陪同,去乡下探亲戚去了,他来不及换衣服,拿起外套和裤子,就将睡衣睡裤套在里面,开开门后见左右没人,就悄悄地从旁边的楼梯下来,到了街上,打了一辆三轮车,来到石铁匠铺时,居然没有钱给人家,他就给这个人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你晚上到三源宾馆来要钱,我给你。”
那个车夫一看他这个年纪,也不像是成心赖账的人,就说道:“算了,就当我为您服务了。”说着,就走了。
郄允才心说,还是老区人们朴实,同样的事在北京也发生过,他没有钱,人家出租司机就不让他下车,后来还是张明秀坐车来给他送的的费。
他整了整了衣服,就来到了石铁匠铺,进门后,就围着大李师傅打量。由于大李师傅是背对着门口的,双手握着火钳,师兄俩正在聚精会神地干着活,谁也没理他,直到那块铁凉了,大李握着火钳,刚要把铁块放到火里,二李看了郄允才一眼,跟大李说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