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
刚刚人族修士的一方还占着上风,眨眼间却变得岌岌可危。
狩猽,乃上古洪荒异种,血统高贵,生而神通境!这短短五个字,意味着它一出生便拥有神通般的力量!“神通”二字绝非虚言,这方圆千里内就尚未有掌握神通的人物,即使在翻云府城中持法境以上的强者也为数不多。
历年以来的兽潮固然也十分危险,但八极城每次在最后关头还是能够打退妖兽的进攻,屹立不败。只是这一次的意外无异于晴天霹雳,众人的心底不禁阵阵发寒:若是不能战胜眼前的惊天异兽,恐怕八极城的千年基业将就此毁于一旦!
人群之中,唯有八臂真人仍泰然处之。他转身朝着雄壮的八极城慈祥地望了一眼,接着眼中又掠过一丝毅然决然之色,有所深意地仰望着苍穹,悲壮地闭上了双目,说了句:“嗯,使命已经完成,是时候该离开了……”
于是他便以损耗寿元为代价,运起浑身上下所有内力,化作一架架金桥,与整座八极城连接在一起。头顶三道元力,分别对应城内天、地、人三座高楼,掌中八道元力分别对应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扇城门。
八极阵图悍然铺开,化作最强形态——三头八臂哪吒化相!
只听得他身上左右齐响,长出六只手来,共是八条胳膊;“咔嚓”几声,又长出两个头来,面容渐渐模糊,与传说中的样子极为神似。
哪吒乃是玉皇驾下大罗真仙,身长六丈,首带金轮,三头八臂,口吐青云,足踏盘石,手持火尖枪,身披混天绫,大喊一声,云降雨从,乾坤烁动。
这一状况,甚至连城下的众人也是始料未及。原来在这八极城建造城池之初,便早已布好阵势,这天、地、人三座高楼和八扇城门正暗合“三头八臂哪吒城”的说法。
先前梦见的玉皇大帝,现在面前的天神哪吒。“这片小小的地方莫非有什么不凡之处,竟然藏龙卧虎,处处是神灵遗迹。”步凡对此也是万分讶异。
此刻,八臂真人已经将整座城池的力量融入一体,他的全身经脉被狠狠撑爆,源源不断的力量灌输到他的体内,气势一路暴涨到演象境。法天象地,这可是演象境强者才拥有的能力!传闻中《八臂神拳》修炼到极致确实也有可能炼就法相,当然八臂真人只是凭借着外物秘法短暂冲击到的,与真正的演象境强者还是有一点差距,而且对自身的伤害也是极大的。
“孽畜!快快伏法!”已经完全化身成哪吒的八臂真人从口中吐露出几个字来,若滚滚雷音,震慑人心。他的八条手臂各执神兵异宝,一道道深邃强大的神力,朝着狩猽幼兽笼罩而去。
乌云山深处,狩猽的本体已经完全显现,缓缓地从黑暗和隐雾中走出。它的双目神异非凡,不大的身躯上却承载着恐怖的力量,头顶独角的尖端上一个庞大的雷球正在形成,身后六条尾巴齐齐舞动,无数道电芒向四面八方射去。
然而终究是化身天神哪吒的八臂真人要强大许多,那初生的狩猽幼兽毕竟太过幼小,所凝聚出的雷霆之力打了个照面就被轰散。
“你若即刻离去,我便饶你性命!”威严的声音从八臂真人的口中发出。
妖兽能否化身人形是取决于它的血脉品阶以及是否成年,狩猽乃上古洪荒后裔,又刚新生,化形自然不易,但却是通灵性的。如果对方并无恶意来攻击它,它也不会去主动伤害人类。于是它好似听懂了八臂真人的话一般,点了点头,身躯缩小成了一只白紫毛发的小鼠,化作一道电光遁去,消失不见……
“这……这是怎么回事?”旁边观战的几头大妖顿时傻了眼。
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狩猽幼兽身上,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想到八极城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底牌。
“这下完了,连正主都走了,我们还是赶紧跑吧!”雷云蟒妖等惊慌失措地向着山中逃窜而去。
“都给我留下吧!”八臂真人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八只遮天大手向四面八方狠狠拍下。一时间山岳震荡,岩石碎裂,而那原本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小妖竟在顷刻间全部化作齑粉!
这就是神通的力量,惊天地、泣鬼神!
首领大妖,死!喽啰小妖,死!
至此,八极城兽潮之患永除。
八臂真人刚才放走那头狩猽幼兽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他毕竟心怀仁善,不忍对这初生的幼兽痛下杀手,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为了保存实力,用仅有的宝贵时间来清剿那些真正觊觎人类城池的妖兽,永绝后患。因为他燃烧寿元所换来的力量也是有时限的,每一刻都必须把握好,用在最正确的地方。
“胜利了!”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实在变化得太快,从一开始胜券在握,再到后来惊天妖兽出世,到最后又重新峰回路转,八臂真人直接动用了八极城最强大的力量永绝了祸患。
“不!”但是有个人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他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一个身影,从天阁一号的核心密室中不顾一切冲出,一路狂奔而至。
然而当他赶到时终究还是迟了。那个原本在众人眼中无比强大,无比神武的天神哪吒在顷刻间消散,一个苍老垂暮的身影如断了线的纸鸢从高高的空中坠下。
升丹庭境须渡六甲大劫,破持法境须历双运大劫。一个甲子六十年,六个甲子三百六十岁。八臂真人真实实力为灵台境,应有寿三百六十载。他本还有二三十年可活,只是为了庇护八极城不受灾乱强行提升修为,不惜燃烧自己本就不多的寿元才最终殒落。
八极城的支柱,在此刻溘然长逝。
一生镇守人族城池,但却无怨无悔。
临终之前永绝妖患,足以含笑九泉。
“是弟子不孝……”那个白发黑衣的年轻人在八臂真人的遗体前长跪不起,他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步凡也被深深震撼了。
所谓修行,并不是世人想象的那般从天地间攫取强大的力量、神通并以此凌驾于世俗之上。修行,它的真正含义是指以一人之力活生生地开辟出一条使万千生灵得以超脱的大道。
求道即是修行,修行即是求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心术不正的人,但也并不缺少真正的求道之人。当初的云龙卫赫连平涛,到眼前的八臂真人,他们前仆后继地走下去,就是为了能保全一方生灵,还世间一份太平。
这更加坚定了步凡的信念,驱魔卫道,匡扶正义。这个世界,唯有实力,才是真实。唯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唯有更强,才能庇佑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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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几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轻声议论。
“妖族的上古洪荒后裔都出世了,看来也是不甘寂寞啊!”
“只是没想到八臂真人那老头子还有天地法相这般逆天的手段。”
“幸好还有妖族那帮蠢货替我们当炮灰,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是啊,若是真的同殿下对上,恐怕胜负之数也尚未可知啊!”
另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尽管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们都赶紧下去各自准备吧。哼!到时候劫九殿下亲自驾临,看还有谁能阻挡我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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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全城披麻戴孝。
两面苍白的招魂幡开道在前,中间的灵车缓缓前进。凄风苦雨中,城里的百姓却一路跟随。八臂真人长年镇守城池,德高望重,无疑深受百姓们的爱戴,此次在兽潮之战中壮烈殉难,更是令苍生悲恸。
八极城中央最大的集会广场上,一个身影黑衣白发,同八臂真人曾经的装束如出一辙。他面朝着黑底金漆字的灵牌静静伫立,背对众人,沉寂如水,没有了昨日情绪的剧烈波动,似乎在怀念过去还是思考着什么。
此人正是八臂真人的大弟子——八面郎君单逍枭!
他可是八臂真人的衣钵传人,继承了八臂真人的一身本领,八臂真人死后,便是由他接掌了八臂拳宗。
尽管他面容看似年轻实则也有五六十岁。其早年误入歧途,落草为寇,受八臂真人点化才有如此成就,故而师徒情谊极为深厚。单逍枭智勇过人,毫不逊色于其师弟纪子川,传闻他修习的武学《八面玲珑诀》比八臂神拳更加高深,甚至有可能幻化出八大分身。
步凡作为百散天的炼气士,也被邀请参加八臂真人的葬礼,列坐在一旁的宾客席中。
接下来便是葬礼的一系列步骤:
“鸣丧钟!”
“奏哀乐!”
“诵祭文,述功德!”
“请灵柩,行拜礼!”
“……”
一个突兀的声音却忽然从半空中传来。
“臣服吧!愚蠢的人类。”
“否则魔族的勇士将会成为你们永远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