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没想到阿贡这么好说话,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从阿贡屋子里借了好几张兽皮,陆喜将其铺在地上,又把篮子里的豆荚都倒上去,有几个女人见了,也都过来帮忙。
她打算先把豆子晒两天,待壳儿干了再把豆子剥出来。
看似有好大一堆豆子,实则这么多人分下来,每人也只有一点点。看来不能打猎的六十多天,得完全靠肉撑过去了。
阿贡他们在场子上抡着石斧,哼哧哼哧地将木头破成木板,又修平整,也放在场子上晾干。郁族什么也没有,就是场子多。
一直到黄昏,所有人都停了活计,排着长队在阿贡家门前领肉,阿路和阿峰帮忙割出大块肉条,阿贡则瞅着面前的人,按人按量将肉条裁成块儿分发。男人领得多些,女人们的则少些,老人孩子依然等在最后。
阿贡分配得很好,一族近百人心服口服,从来没人有异议。
阿路忙完后,依然拎了自己和陆喜的份儿朝她家过来,一回生二回熟,他也不等阿婆和阿树,自己熟门熟路地就过来了。
陆喜脚疼,接过肉收拾的时候,顺便将陶罐递给了他:“打点水去吧,小太阳。”
阿路状似漫不经心地弹了她的脑袋一下,才往河边去,陆喜怒骂道:“臭阿路,再把你那油手碰到我头发,看我不砍了你的爪子!”
……
吃过晚饭,阿贡又过来了,见阿路又在这里,便冷冷道:“以后回你自己屋吃饭,没事少来这里。”
阿路也不恼,回嘴道:“那你给我配个女人。”
阿贡:“以前那几个要跟你,你偏不要,现在人都配完了你又要,哪还有人?”
阿路指了指陆喜:“这不还有么?”
陆喜一噎,她啥也没说,咋就躺枪了?
“不行!”阿贡严肃地拒绝,顿了顿,又道:“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说着看了陆喜一眼。
陆喜尴尬地咳了两声,忙转移话题:“咳咳~阿贡呐,以往搬家之前的大围猎够族里吃多久呢?”
阿贡坐在圆木凳上,仰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边走边打猎,大概能坚持到我们走到暖和的地方。”
陆喜:“……”
这不相当于没问么?
“要不从明天开始,你们去猎野牛去,顺便多给我套些小牛回来,越多越好。还有肉,能往回搬多少就搬多少。”陆喜狠狠地说。
她把族里一天的消耗量精确到个人,现在储存的那点肉干,还不够三十个人过冬呢。也就是说,他们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储存的东西却还不够三分之一!
一旦食物不够,阿贡很可能会停止一部分人的供给,到时候她们一家三口老弱可就是首当其冲!
“不到深秋不行,猎野猪野牛都有大风险,现在只能给你套羊和鹿。”阿贡皱着眉,不同意她的办法。
陆喜沉默了一会儿,只能道:“记得尽可能多给我套活的来。”
阿贡走的时候将阿路也带走了,她凝视着东边那一条向南而去的河水,突然又让她想到一种能吃的东西。
“阿婆,族里现在还有人吃鱼么?”她看着阿婆正在精心照管鸡仔,煤球迈着蹒跚的步子跟在后面,口中不时牙牙学语。
阿婆转过身来,咧嘴笑了笑,她的脸又瘪了一圈,大概是牙齿又掉了。不过她笑得很轻松,不像阿贡和阿路在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又拘谨。
族里的老人很怕年轻人,而有的年轻人动不动就会对老人拳打脚踢,反正也没人管,阿贡他们并不会在意。
“不吃鱼,鸡和兔子吃不完。”阿婆咧着嘴道。
陆喜了然,放着现有的不吃,那是会臭掉的呀。
“要是不给吃鸡和兔子了,阿婆吃什么呢?”陆喜来了兴致,也想逗逗阿婆。
阿婆一愣,眼里有些暗淡起来,她嗫嚅着瘪瘪的嘴唇,终究是没有说话。随后她转过身去,小声咕哝着:“要是不给吃了,还去捉鱼吃吧。”
陆喜沉默了一瞬,打定了捞鱼的主意。
第二日晒了一整天豆子,陆喜在树荫下带着柳娘打草席,看着她手里绕来绕去的茅草,柳娘愣是揉花了眼睛,好半天才摸清楚门道。
“我知道,这草席就是用来垫在木板子上的,阿牛说再过几天,全族都人都要睡木床,和阿喜家的床一样。”柳娘边学边笑呵呵地和陆喜闲聊着。阿牛是她的男人,和她一样健壮。
陆喜:“是啊,可是草席还不够呢,只有几个阿婆会做,再过几天也赶不出来。”
她忘了自己这个老资本一下子用了四条草席。
族人们知道她家有了木床后,时不时会有人过来直接掀开帘子瞧。虽然这样显得莽撞,陆喜倒不会说什么,这正是族人们的纯朴之处呢。再说自己家里没什么值得顺走的东西,他们也不会要。
这晚阿路果然没有过来吃饭,想是因为阿贡发了话的缘故。但只过了一天,他就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夏天天热阳好,豆子又是熟透了的,只晒了两日,豆荚就脆起来。
小时候在乡下见到奶奶他们提取豆子的方法,就是把整株豌豆都收割回家,晒干后直接用木棍捶,一直捶到豆子脱离了豆壳儿,再用筛子一筛,用风扇一吹,豆子就哗啦啦分离出来了……庄稼人对待收成,是耐心细致到了极点的。
不过在这里她并不打算这样做。
一来这里没有水泥地儿,豆子要是溅到了草地里,很难再收集起来。二来人手足够,大家一人剥个几斤,也就差不多了呗。
傍晚阿路将阿贡和阿峰的肉都扛过陆喜家来了,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把他们俩也拉上“贼船”,阿贡就没理由再阻止他过来吃饭。
陆喜叉腰看着吭哧吭哧扛着肉往她家爬上来的阿路,噗嗤一笑:“你就非要来我们家吃饭?”三大挂子肉,确实有点份量。
阿路抹了把汗,咧着嘴抬头朝她笑:“反正我再也不自己做饭吃了,昨晚差点把我给吃吐了。”在陆喜家吃过后,再吃他自己的“外焦里嫩”版烤肉,觉得就像……嘶~反正是真的很难吃!
他爬了上来,把肉一放,又自言自语道:“我以前吃的都什么玩意儿?”
……
从此郁族三帅都不开火了,每顿都“名正言顺”地在陆喜家蹭上了饭。这个现象被族里人学了去,单身的汉子们纷纷组队,找了有女人的家搭伙吃饭……当然,后话暂且不提。
广场上的人刚坐了一大半,晚会还没开场呢,陆喜就将一筐筐豌豆发了下去。
看着往日欢闹的广场上没了人跳舞唱歌,众人一边闲聊着一边剥豆子,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阿贡道:“本来这个时候应该让他们放松一会儿的。”
阿贡一如既往地在磨刀,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小女人的把戏他早看出来了,口是心非。她这样说无非就是等着他这个族长说没关系呢,她好心安理得地占用大家的时间。
他眸光闪了闪,幽幽地道:“没事,他们刚刚办事办的也累了,正好坐下来歇歇。”
陆喜一噎,随即涨红了脸。
这“死野人”就不懂委婉一点吗?为什么要这么直白?他不知道这样说会让场面变得很尴尬吗?当她不知道前一阵部落里那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呻/吟是“办事”的声音吗?
她只有夹着尾巴溜了。
阿贡依然气定神闲地吹了吹骨刀,继续低头磨刀,没人看清他眼里的意味。
“回来了?”阿婆带着煤球在家门口,朝她笑问,煤球则张开双手朝她跑过来,灰兔子皮做的小裤子还挺贴身,他也没有觉得难受。
“阿婆,你说河里的鱼还多不多呢?”陆喜抱起煤球,朝阿婆问道。她原本要和阿贡说这个事情的,谁知道当时太尴尬,她都没机会说。
“多着呢。”阿婆轻轻地说着,又有些惆怅起来。她在心里想着,看来陆喜不打算养着他们了。
“你说,今年冬天全族都不迁移了,到时候,会不会连鱼都吃不上呀?”她没有注意到阿婆的情绪,自然也早就忘了前一日的玩笑,只是对眼前的事情感到无力。
阿婆没有接她的话,一老一少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你真的觉得,冬天不用搬家了?”一道男人的清冷声音响起,打破了陆喜的沉思。
她回头看去,只见男人高大挺拔,古铜的肤色泛着夕阳的光,齐肩短发绑在脑后,冷峻的眉眼,紧抿的薄唇……在这样燥热未退的夏日余晖里,他周身竟生出一股子清冷来。
阿峰环抱双臂,就那么盯着她。
她一时有些失神……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