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天不遂人愿,而这世上,也从来都不存在完美的人!
心中感慨了一番,尹沙重又捡起了那块蚌壳碎片,递回给那卷毛。
卷毛也没迟疑,伸手接了那蚌壳,弯腰重新又给舀了满满的水给递了回来。
就这那些水,从那肥胖如多肉一般的植物身上扯了块大叶子下来,尹沙直搓了满手的沫子,只消片刻,便是洗得干干净净,此下,非但是去除了全部的鱼腥气,还洗得两只手都是香香的皂液味道,而那鹅黄色水滴状的多肉大叶子,她却只用了丁点大。
这一刻,尹沙只觉整个人都愉悦了许多。
卷毛也是没例外。
大抵是在转手接了那块蚌壳时便瞅见了她手中捏着的去污植物,所以,他在清理那死鱼时也是加快了不少速度,然后,在她洗完手一会,他便将那洗好的鱼扔进了那装着可食的草叶草茎的蚌壳中,飞快地揪了片叶子,自顾地洗了洗手。
一切差不多已是就绪,连着原本深黯的天色都似亮了几分。
尹沙将那条大鱼连带着满蚌壳的草叶草茎都带回了火堆边。
之前一直仍在地上处理,倒是没觉着这鱼有多重,这会子光是用提的,还真是挺沉的,好在,两个地处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不远,她也有力气搬动它们。
然而,在她将那死鱼跟草茎草叶都放回地上时,卷毛忽然又窜了过来,于她未曾反应之时,快手快脚自那鱼被割去脑袋的地方,又削了一块肉下来。
这一瞬,尹沙被惊得目瞪口呆。
但那卷毛却全然不在意,只寻了块空地坐了下来,继续用那短刀将鱼肉仔细地削了又削,等到他将那块割出来的肉逐一削光后,只剩下一根笔直的带点透明的细长鱼骨时,尹沙才发现,那根骨头的顶端竟是有个小小的孔。
很像现代时的针。
在这个时代的话,约摸就是骨针吧?
但这还与她从史料上得知的骨针不同,因为,资料上显示的是,远古时代的人所使用的骨针都是用些细小坚硬的兽骨打磨的,根本没有提及过某些动物身上存在着天然类似“骨针”的骨头。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此前培训的时候,因为公司的很多项目包括非洲不少趋近原始的地方,所以,她们必须对一些史料中的知识有足够的认知。
也就是那时候,曾经有人跟她感叹过关于骨针的事情。
而骨针实在很难获取,除开对兽骨大小与质地的要求,一直到打磨,打孔,都是相当不易的工序,这对于蛮荒时代的远古人类来说,着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因为,骨针必须质地坚硬,还要方便打磨,在打磨完成后,还要进行扎孔。
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精细的打孔器具,也不存在万无一失的兽骨,所以,很多时候,很多经过费力打磨的半成品骨针都死在打孔上,真正成功的根本没有多少。
眼下,倒是卷毛的这一个举动,让她异常惊讶。
她是真的没想到,还真存在免打孔的骨头。
不过,那骨头的样子也确实不是像骨针那么圆润,隔着几步的距离,借着些许火光,她只隐约分辨出那鱼骨的外形有些菱角,就像是带着些许尖锐凹角的星星,进行3D拉长处理一样。
但,尽管有些怪异,可它胜在了细的特质,以及一头尖锐的优势上,所以,这一星半点的异常状况也并不打紧。
只是,她不知道它的硬度如何。
根据卷毛选择,尹沙觉得,或许也还是可以用的,毕竟,现世里的鱼骨韧性都还是可以的。
除此之外,她倒是没有更多的想法,只思量着,按照鱼骨的韧性,大概鱼身上其他的细骨也都是可以用的,没有更多那种现成的带孔骨头的话,烧煮过的再打孔也容易得多。
毕竟,他们现在可以用她的瑞士刀具。
比起那些骨刀来说,瑞士刀具可是锋利尖锐又坚硬得多。
另一边,那忙着将带回来的枯枝子扎土而放的男人自是没在意卷毛的举动,所以,她那满腹的想法,他自然也是不知情,但也就是在她拓展了想法的时候,他已经很迅速地将那一堆的干枝子都插进了土里,且还用不知打哪割来的细藤在那些枯枝的近上方相互地绑了几道,做成了个等边的立体梯形格局。
相对来说,她倒是觉着三角形的稳固性更强,但考虑到上方还要放着很重的食物,她便也没敢胡乱建议。
这男人的野外经验总归是比她强很多,而且这样的火堆构造,自然是不止要求稳固性的,还要在称重有保障的基础上,能托牢那个大蚌壳。
她比较不能理解的是那些绑在粗枝上的粗藤,它们离那火堆很近,几乎就是直接在火种烧烤了,可像那种不惧火烧的大叶子植物,她至今只见过一种,也已经算是极致的惊奇事物了,莫不是,这种粗藤也不怕火烧?
不太可能吧?
正想着,那男人便是起了身,脚步飞快地走至了前一刻那卷毛拉过去吃鸟肉的那块不怕火的大叶子,将它整个地包裹在了那些细藤上。
这样倒是保护了那些粗藤。
也怪不得,刚刚她瞅见的那些粗藤就只是几道而已,并不密集。
原是这男人刻意而为。
看这个样子,大概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正儿八经地用容器之类的东西烧煮过什么吧,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繁杂了,但这也恰恰说明,他其实很有想法,并且,思虑很充分。
所以,哪怕这会子那放置蚌壳的地方阻碍了些许热量的传递,可她也很清楚,这男人是尽力了。
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他们几乎是徒手操作的所有材料,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东西,已经很到位了。
至此,那男人约摸也是觉得手中的东西忙完了,便准备将那搁在地上的蚌壳往着那四根粗枝一堆细藤拉出的平面上放。
尹沙彻底回了神,赶忙阻止了他的动作。
半路被拦下,男人也未能免于惊诧,只是,对于她的阻止,他还是遂了她的意。
老实说,要烧煮鱼汤的事,她跟这男人从未有过任何言语的沟通,更不存在某些肢体动作的正面交流。
能看出她的意向,并且还能按照她的心意,提供给她最有利的帮助,这男人的行为,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她感激他的帮忙,也感动于他的合作,毕竟,他本身对鱼是没有兴趣的。
可他偏偏还是无视了那卷毛的任性,也包容了她的妄为,甚至于,他还跟她与那卷毛一起,做了一堆在他潜意识里可能根本就是无用功的事,却并未责怪她分毫。
就这一刻,她觉得,哪怕就是她告诉他,她想要将这个完整的蚌壳的边缘部分,削去一大块,恐怕,他也是会照做的,如果他能明白她的意思的话。
但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因为很多时候,即便她不说话,他都能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一次也没意外,在她做了几个动作,又捡了一根烧焦的焦枝,在那带些粉发着红的蚌壳内部划出一道黑圈后,他便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他便动了手。
只不过,他并有没硬生生地拿东西去敲击那蚌壳,亦或是拿她搁在地上的匕首去戳,反而是取了他先前用来磨那软体怪东西的骨头的石块,挑了个尖锐的拐角,依着她划出来的线慢慢地磨了起来。
应着他的动作,尹沙瞬间想到了现代医用当中,吊瓶与打针时,需要掺兑药品时,会用砂仁来磨那些个玻璃小瓶,差不多时,直接掰开,那时候,那些玻璃小瓶就会显得很规整,根本不会出现尖锐的棱刺,或者碎瓶的情况。
这个男人,真心是太聪明了。
然则,这样的聪明,恐怕是跟实际的生活经验离不开的。
而,之所以能有这么丰富的生活经验,恐怕也是跟自身所处的环境有关。
或许,这男人曾经的生活,并非像她这会子看到的这样。
现在她只看到与他很大可能同血缘的卷毛很是怕他,他的同伴更是有些敬畏他,但这并不代表曾经一直如此吧?
在她的意识里,她一直觉得他的性子有些怪,淡漠冷情,时而寡薄,心思又细腻深沉,偶尔还有些暴虐,虽与那塞尔还有些本质区别,可谁又知道,他一旦真的爆发起来,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呢?
他只是太能隐忍,就跟她印象中他的耐性一样,绝佳。
只能说,非一般的性子,通常都是出自非一般的环境。
但她也并不是没考虑过卷毛的性子。
按理说,这两者兄弟关系,若这男人生活的环境不好,这卷毛也应当不会好到哪里去,可那卷毛的性子却是最逗比不过的,属于无忧无虑,天真又沾些傻气,没心没肺的那种。
与这男人,确实格格不入。
纵然如此,她也并非不能看出那男人对卷毛的容忍。
尽管他时不时也会对卷毛发难,可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卷毛所忌惮的当然也不是那男人内心里真正的可怕之处。
同甘共苦而来,这男人能撑起整片天,卷毛便是能捅塌整片天,可他们依然生活在一起。
一切,大约都不如表面来得单纯。
在那男人专心于磨那蚌壳时,尹沙又兀自出了会神。
抬头仰望天幕时,她发现,那天色似乎比之她在那水域边洗手时又亮堂了些许。
她仍然分不清时间,可按着这样的天色判断,怕是即将天亮了吧?
扫了眼那照样还是在呼呼大睡的几个人,又扫了眼那坐在几步远的地方摩挲着那从鱼身上取下来的“骨针”,尹沙决定自己动手去切鱼。
蚌壳虽大,却也是一臂多的直径,那鱼却是不小,就算被割了脑袋,它的身量依然不小。
因着难煮的关系,为了能全面煮熟,鱼肉自然是越小块越好,当然,若是放不下的话,她也不介意分成两锅子烧煮,反正,那男人呢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着急。
思及此,她便转身往着那卷毛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没打算跟那二傻子多说话,也不打算耽误他研究那鱼骨的时间,所以,在走至那卷毛身边的时候,她便自顾地伸了手,去取了他斜插在兽皮裙夹层中的短刀。
看起来,他倒是很想要男人的短刀呢,他那把匕首,他倒是仍在那火堆边没管,光是收了那短刀。
但也没关系,反正,他最开始的时候也只是取了她给出去的三样中的长锥,连匕首都没碰,后面,大抵是那男人忍了他的选择。
这会子……估摸着那男人也还是会随了他。
取了那短刀,尹沙便重新回了火堆边,也不管那二傻子大眼瞪小眼,就着那盛着草茎草叶的蚌壳,蹲下身便是切割起鱼肉来。
此下的鱼肉已是洗得相当干净,离得近了些,鱼腥味也没那么重了,但刀功上却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这根本不似她在现代时处理起来那么容易!
也不知是那鱼太大了,还是那鱼骨生来就硬,她那来自现代的瑞士短刀虽然在硬度与风力度上都占据了很大优势,可那短刀对应了那鱼身,实在是小得可怜,刮刮鱼鳞倒还可以,可真要切那鱼身的话,实在费力得很,基本就是一个费力杠杆了!
尹沙这会才有些后知后觉起来。
果然,还是看着别人折腾起来最简单,用看的,都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光是觉得别人做事都很轻松,这会子真要换了她自己,别说了片刻前那卷毛切割鱼头了。
她根本就连横着切都切不开。
慢慢的挫败感卷席,尹沙生出了向那卷毛求助的心思。
然而,就这一刹,她身侧那忙于磨那蚌壳的男人却是起了身,在她张口的一瞬,蹲下了身来,抽了她手中的短刀,一声不吭地依着她先前准备切的位置,直接给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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