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同身受的还有赵掌柜夫妻俩,尽管阿呆隐去很多惊悚处,但仙剑宗将这样一件大事交给儿子,实在是颇为不妥。尤其是秦氏,自己儿子才多大呀,几个月前还蹲在门口数蚂蚁呢。两口子狠狠训诫了儿子一番,阿呆也知道、很多话是大有道理,可现在自己就似上了架的鸭子,向前走难,退回去更难。
反正父母这边倒是安稳下来,估计之后也会有人照应,看来宗门庇佑这话不假。一路之上车马舟船均有人接应,阿呆跟三胖子总算见识了,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心里也渐渐有了底气。
要说这一路,三胖子最是熟悉不过。有他在,阿呆这个头回出门的土鳖,倒是舒服惬意的很。顺运河向北,东京城不日就在眼前,自打从庆开码头弃舟登岸,阿呆就发觉宗门弟子的踪迹。在这九州最繁华之地,二者若近若离,人家分寸把握得极好,阿呆也乐得如此,一番街市徘徊之后,就先与三胖子落脚在了铁枪镖局。
落脚当日,不光见到胖子的母亲,那些精心安置俏寡妇们,自然也要大肆引荐一番。可让阿呆心情郁闷的是,不光是胖子一届武夫不尊礼教,乐得以家眷示人。更郁闷的是,自己被捧到了天上,就是这夸人的辞藻也过于华丽了些。理由很简单,任谁被说得雌雄难辨都不会开心。最离谱的就是三胖子她妈,那个一身缟素却风风火火的大姨,居然用‘白晶嫩超’这样的字句来形容自己,临了还不忘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腮帮子,风情万种的渣着嘴道:“呦----啧啧,都能拧出水儿了”。
招了好一通调笑的阿呆,这一宿睡了个窝窝囊囊。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升上枝头,这位爷就冲出房门,将上身脱了个精光,咬牙切齿、励精图治地晒了起来。
只听身后一声惊呼:“兄弟,这可是入冬了!小心些,莫着了凉”。“奶奶的,闭嘴,小心老子和你绝交!你才白晶嫩超、你们全家都白晶嫩超!”。午饭时分,这位爷勉勉强强找了些锅灰,对着水缸细细的抹了又抹,要想看上去自然些还真是不易…….。
直到三更时分,一胖一瘦这才出了门,白瘦的飞檐走壁,黑胖的转弯抹角,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慈宁宫暖阁里,一盏玲珑八方灯畔,曹贵妃刚刚平复了思绪,轻放一朵团花丝帕在案头,那里泪痕犹自未干,旁边一只嵌珠金丝荷包在灯火掩映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自打妹妹一家倾覆,这只荷包就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这几天如梦似幻,上天是在惩罚我吗,让那时待嫁的妹妹凭空出现在这里,苦命的妹妹啊,你以为我过得就好吗?当年的戏谑之言,竟然句句成真……..。
整座南元都城,每逢子夜,也只有这里仍旧灯火通明,可今夜,无极的黑暗遮蔽了星月,直压到光影上方,好似只略一用力就会将它们踩灭、碾碎,眼见那些光影已经摇摇欲坠,溃不成军。正在此时,第一片雪花飘落,似箭阵里走了火的那支雕翎,幽暗的天空之中无数追随者,狂舞着手中飘飞的羽毛,自大阵中杀将出来,骑乘着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挡者披靡,直杀得昏天黑地一泻千里。
一只芊芊素手拦住了一片,仿佛羁绊住勇者的脚步,将那片雪花托在掌心里,朱唇轻启、吐气如兰看着它缓缓融化。另外一只手伸过,也拦住一位猛士,却停在那里。“今年的雪真大,看来明年的收成不错哦”。又是有人伸手,这次确是一双,小心的将雪花托住,“果然是轻如鸿毛,好美呀”。最后一双手,却悄悄伸向地面,随之一个雪团飞来,顷刻间,落英缤纷,诗情画意碎了一地。
阿呆站在五丈高的宫墙上,心里暗骂:“死胖子,啥子咸宁宫、甜宁宫的,这不都一个模样吗?细一想也是,死胖子在这京城之中哪儿都能熟,就这里不能熟,否则他养的那些俏寡妇就真要守活寡了。下这么大的雪,四个丫头是睡下了,还是在秉烛夜话呢”。这位爷顺着宫墙向皇城西边掠了过去。翻上一座屋脊,远远就看见“宣宁宫”的匾额,等左边一队侍卫提灯走过,阿呆刚想发动,却见一个人影急掠而来。呦,看情形是被人盯上了,也好,倒要见识见识大内高手的风范。阿呆索性好整以暇,静等来人。
不料来的却是个熟人,一见是他便开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
阿呆躬身一礼,回道:“胡伯,您老可好。小子特想问问,您老人家是怎么发现我的?”
“嘿、就你那点道行还想掩人耳目?小子!记住喽,下次雪天干活,借力的时候小心些,找点没雪的地界。那么大个脚印子,瞎子都看见了。一身好功夫配了个猪脑子!”“谢您老指点,受教!受教!改天必登门拜访,好好向您学学。”“别贫嘴,说说吧,所为何来?”
阿呆也不隐瞒,正色道:“胡伯,想必您也知道,那日七公主怕累及外人,不得不随朝廷仪仗回宫,小子没用,当时正在闭关,没赶上。可这事又不能不管,这不,我就来了”。“嗯,是得管管,你想怎么管?总不能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吧?”“胡伯,此地不是商量之所,我现在铁枪镖局落脚,明日您若方便,在那里一叙如何?现如今,我想让七公主知道我来了,还请前辈指点门户。”
“小子,话儿我可以帮你带到,但人你绝不能见。今时不同往日,当日公主出逃之时,一切从权也就罢了。你也不想想,纵然是寻常人家女子,也不是想见就见的,何况这堂堂皇家。你又不是采花的飞贼,没来由的坏了人名节,起码也得光天化日从正门进吧。这几日且安心在镖局,到时自然有人找你”。
听闻此言,阿呆如醍醐灌顶,不由深施一礼,道:“前辈指点的是,小子这就回去等着。我走了。”说完飞也似的去了。引得老者暗叹一声,“这个猪脑子!反应倒还不慢!”
于此同时,三胖子揣手跺脚隐身在一处房山后画圈,心中合计着:这小子见了七公主,还不知道怎么香艳,想到关键处,那副欢天喜地的五官又往一起凑了凑。但愿这小子知道些分寸,大冷天的早去早回,家里秀云可还等俺回嘞。“啪”的一声,一颗硬实的雪团正中后脑,回身观瞧,额头又中一记,眼前一花,只见阿呆笑吟吟站在身前。胖子也不生气,走上去环住他肩头,急切问道:“这么快?见到人了?”
阿呆一路本就越走越是郁闷,见了胖子那副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脱口就道:“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你养了一大院子寡妇,没名没分的、如此离经叛道,不是啥说道也没有?到了小爷这里,咋就那么多讲究?”
“得!甭问、准是连面儿也没见上。哎、兄弟、莫要生气,天冷就好,可别寒了心。走,咱回家。让秀云多烫几壶老酒,咱来个一醉解千愁”。说完,趁阿呆不备,将一袖筒雪悄悄倒入他脖领,教这位爷凉了个通透。如此,这一对黑瘦白胖或捉须撼臀、或勾肩搭背,如兔撵猪走、鸡飞狗跳窜行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深更半夜、大雪纷飞、却闻鬼叫连连,沿途之上,也不知搅扰多少好梦。后世歌中有云:“我们是害虫!害虫!”,也不过如此而已。
清晨时分,一夜大雪犹自未停,三胖子宿醉刚刚睡去,阿呆却在木桶之中行功多时。毕竟远来是客,阿呆不想太过招摇,浴间里不过准备了凉水数缸,此刻两齿间所含一只牛角梳已经受力欲断,这种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随着自己进入青莲境界,每次痛不欲生过后,心境更加沉稳,动静之间毫无二至;感知延伸,大大超出以往;侧耳倾听可查棉絮落地,双目在黑暗之中也可洞息微尘。更让阿呆欣喜的是,闭目而开七窍,可感知体内气息经络,而且随着修炼,这种感知越发清晰,也许过不了多久,天目开启、内视之境也有了指望。
天光初现,窗外开始有人走动,雪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后进里,阿娇和秀云欢快的小声说着话儿,将手里两件皮衣不停在雪地上摔打,“这两件雪貂袍子可真体面,可惜你家老公的尺寸也忒大了些,那赵公子可撑不起来”。“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手里的那件早就改好了。哎呦!小妮子,你说谁家老公来着?前几日不是还赖在你房里?……..”。“哎,要说这赵公子也够怪的,一大清早就泡在浴桶里不出来,难怪他皮肤好好哦。后院那几个,私下里和我说什么知道吗?她们说:要我们小心了,相公的口味恐怕变了吶”。
但听得“咣当!噼里啪啦!”只听浴间里怪响连连,动静颇大。二女当时就住了嘴。少卿,阿娇方才低声问道:“这么远,该不会听到吧?”“谁知道,还是少说两句吧”。
“奶奶的,老天爷不开眼,七天没太阳,想弄死谁吗?……..”。这声音一出,直唬得二女急火火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