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都火辣辣地痛!
我在路边的草木丛中终于停下翻滚的势头,只是片刻,浑身的痛感同时袭来,冲击着我的大脑。
“灵兮,灵兮!”小尹几乎连滚带爬地朝我落地的方向过来。
“小声点!”我咬着牙压低声音说,“你怕他们不知道我们跑了是不是?”
她一下没了声音,但也因为我那一声,她很快找到了我。
“你怎么样,她把我扶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她哭道。
“算了,不能怪你。”我动了动自己的手脚还有脑袋,还好,没有骨折,估计都是皮外伤。
“刚才你那样跳下去,不把脖子摔断了才怪。”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之前我数到“三”的时候,就见她闭着眼睛往外倒,要是那个姿势下去,不是摔碎脑壳就是摔断脊椎,反正一定是没活路的。
情急之下,我跳下去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这下好,她倒是没什么大事,我落地的姿势没掌握好,一下子连摔带滚地搞了个七荤八素。
本来我想等到那车驾走远了才离开,没想到我身上的疼痛还没有退去多少,车驾的声音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开始了谩骂声。然后两支火把亮了起来,开始在路边搜寻起来。
“糟了,他们发现我们走了!”我压低声音对小尹说。
“现在怎么办?”小尹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别哭!”我又对她一瞪眼。“我们必须分开走。”我冷静道,“你带上这个。”我从怀里掏出那块画了速记符号的丝帕,“你先去相府,一定让人守护好我爹娘和家里两个孩子,说不定我们并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判断出他们是用羌语在对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刚才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看小尹一眼,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然后,你一定找到赵统,把这个交给他。”我摊开丝帕,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又添了几笔,“记住,只有他才看得懂这上面的内容。我会一路留下碎布条作记号,或者……”我看看手脚上渗出的血,“或者,跟着我的血迹也可以。”
小尹看到我身上的伤痕,眼泪滚落了下来,但她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哭出来。
“你记住,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说你是相府的丫头,不知道我在哪里,然后就哭,使劲哭,哭得他们心烦意乱,这样你对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会放你走。知道了没?”
她挂着泪点了点头。
“小尹,”我握上她的手,“你比你想象的要聪明,要坚强,你要相信你自己,我的这条命,就在你手里了。”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嘴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
不远处传来那两人边搜寻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指着一个方向,“刚才我在车里的时候注意力一下车的行驶方向,他们是从西城门出的,你沿着这条路走,不要到路当中,容易被发现,到了城门之后,把这块腰牌亮出来,他们一定会让你进城。”说着我把丞相府的腰牌给她。
“还有万一路上有什么情况需要钱的,你给他们这些。”我因为不喜欢身上带太多饰品,所以就只带了一副小的珍珠耳环和一支白玉簪,我都取下给了她,然后还把刚拿到手的那个玉如意也拿了出来。
她几乎满手都捧着东西,看着看着眼泪又滴了下来。
“你都记住了么?”我又问了一遍。
她一边收手里的东西,一边郑重地点点头。
“好了,快走吧,千万小心!”我最后重重地握了一下她冰冷的手。
她看了看我,眼神坚定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朝来路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人有些发软。但我很清楚,我决不能呆在这个地方,那两个歹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迫使自己镇定,在自己的外衣撕下一块,一边把布料撕成小块,一边细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我现在身处成都城郊外,但因为这个时候农家都已经入睡了,所以我没办法根据灯光判断哪里有农舍。
我刚才摔下来的地方有灌木丛,附近可能有小树林,可是周围太黑,我没办法判断方向,不过……
我看着那两支火把,也许能够赌一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刚才他们搜寻过的区域,应该不会再去搜,我猫着腰想换个姿势爬起来,可是一动手脚都火辣辣地疼。看来身上的伤不轻,我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即使这样,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咬着牙弓着身起来,往之前火把已经划过的方向走过去。
身边的灌木坚硬而多刺,在我行进过程中又划破我的衣服和皮肤,我唯一能护住的就是自己的脸——没办法,虽然我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帅哥诸葛亮的女儿总也不负算清秀可人四字,破了相总不太好,再说我现在能护住的也就一颗头一张脸了。
很快,我就感觉力不从心起来。
我觉得我一定流了不少血,开始头发晕脚发软,可我告诫自己不能倒、一定不能倒,他们就在我身侧不远处,要是现在我倒下来,他们回程的时候就会碰上,我等于是自投罗网。
我硬挺着,猫着腰往前移动。
突然我听到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对另外一个说了什么,接着他们走动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难道他们发现我了?我觉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往前移动的势头也停了下来。
那两支火把在朝我移动过来。
我心里顿时发慌,看来刚才我移动的动静大了,把他们引了过来。情急之下,我灵机一动,学了几声猫叫,接着立刻往前移动,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那两支火把停了下来,两个人又用羌语交换了几句,从语气上来听,似乎他们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情况。
忽然我脚一软,摔到地上打了个滚。
那动静太大了,不是猫能搞出来的,那两人不是傻子,立刻朝我这方向赶了过来。
我心里一片绝望,这下我逃不掉了,而我的救兵却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到。如果我被他们抓到车里,我就没法一路留记号,除非我一路洒血过去。
即使一路洒血,即使会失血过多而亡,我也要那么做。我当下已经打定主意,我不能让自己活着去作为什么交换的筹码。
我从地上爬起来,死命地往前赶,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被抓住。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耳边传来马匹发出“嗤”的一声。
对了,骑马!他们徒步一定赶不上我。
我往声音的方向赶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之前我们乘坐的那辆马车。
相府的马车是两匹马拉的。我快速摸到了连接马匹和马车的车辕和套绳,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套索。这时身后追过来的人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了。我赶紧翻身上马,在另一匹马屁股上用尽力气一拳,那马立刻往前跑了出去,我自己一夹马腹,收拢了缰绳,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听到后面传来咒骂的声音,伏在马背上回头看,那两柄火把的光越来越小,我渐渐放下心来,看来逃出生天有望。
我把马拉到原来的路上,速度开始放慢下来。我觉得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此刻就是我想骑快点,可能都没有办法。
而且要命的是,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我很想就这样睡过去。可我知道还不能睡,我咬破了舌尖,尖锐的疼痛和随之传来的血腥味让我精神一振。
我又夹了下马腹,可从马的反应来看,我那力道应该已经不够了。
就在这个是时候,身后传来打马扬鞭的声音。之前的那匹马一定被我揍得不够狠,很快就停下来被那些人收住了,现在竟然又赶了上来。
我狠命地用脚跟敲在马腹上,可那马只跑了一段路就又慢了下来。
我手边没有任何东西能来驱赶马,我现在后悔把发簪都给了小尹,不然还有东西能刺一下马臀,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止住马,快速翻身下马,在路边找了块尖锐一点的石头,再爬到马背上,用那石头往马身上狠命刺下去。
那马吃痛,立刻往前飞奔出去。可就是这样一下,我自己的手也被割开了一道,温热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本来后面追赶来的人已经离的很近,我的马一开始飞奔,距离立刻拉开来。
我告诉自己,我会没事的,我可以就这样沿路跑回城门,到了城内就不用怕了。
可是意识却涣散起来,控缰的手渐渐握不住,手心涌出来的血也让缰绳变得滑腻。马匹颠簸得我坐不住,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似乎只是一个走神,下一刻,我又在地上翻滚了,而我的马已经扬长而去。
不过另一匹马也在我面前飞驰而去,虽然那人发现我落马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我已经没什么力气,挪动着身体尽量远离道路,直到我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最后我能做的,只是把自己尽量蜷缩起来,因为我感到冷,寒到骨子里的那种冷,可是我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脑中最后的意识是,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我,至少,他们没法再用我来威胁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