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宇的话,语重心长。
冷木阳却不这样想。
他挑起眼帘,很正式地反问父亲,“爸,您不是也为了母亲独守了二十多年吗?”
“你……”
听了冷木阳的话,冷天宇瞬间情绪就不对了,他虽然没有发火,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是充满了怒气。冷木阳一向尊重他,这次突然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时接受不了。
“长辈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冷天宇威严地数落冷木阳。
冷木阳并不胆怯,反而把藏在心底里多年的疑问,都问了出来,“爸,您一直告诉我,妈妈走了。我有过很多种假设,但是,我这次想听你说一个答案,妈妈她……到底是离开了我们,还是,离开了人世?”
“放肆!”
冷天宇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恼羞成怒。
冷木阳那期待的眼神变成了失望和痛苦,他没有再和冷天宇对视,而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总归冷天宇是他的父亲,他不能做得太过份。即便是,父亲有错,他……也不能不孝。
*
“先生,晚餐准备好了!”
值班的厨师过来禀报,父子俩僵持的局面才缓和了。
他们这们的身份,不能在佣人面前动气,只好做做表面文章,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好,吃饭!”
冷天宇先起身,朝餐厅的位置走了几步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拿出手机打电话,催问姚清和缨宁什么时候下来。打过电话之后,他去了洗手间,等再出来时,发现冷木阳还垂头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像一个苦苦等着答案的孩子。
冷天宇投去深深的一瞥,看冷木阳的眼神有些发直,完全没有了往常的炯然和明亮。
他似乎很痛苦,对冷木阳,没有过多的表示。
“先吃饭吧,其它的事,以后慢慢说!”冷天宇一步一步走过去,经过冷木阳所坐的沙发时,在他背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听声音,冷天宇已经完全没有了怒气,而只剩下委婉和隐忍。
冷木阳抬起手搓了搓脸,然后用指尖压着眼皮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问题还是那样清晰。
无法逃避。
*
吃过晚饭后,缨宁本想拉着姚清一起去散步,但是,姚清骑马已经很累了,只想早点休息。
缨宁自己一个人闷坐在厅里,发了会儿呆,最后,只好去了冷木阳的书房。
书房内,冷木阳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前认真的看书。
对,是一本书,而不是那些被文件夹夹起来的文件!
缨宁想不出他在看什么书,就自己乖乖地坐到往常坐的小桌前,拿出了那本《巴黎圣母院》,哗哗地翻起来。说实话,她根本不喜欢这本书。她所以能看下去,一个是为了给冷木阳一个交待,另一个是她想趁机复习一下法语。
一页,两页,三页……余下的几十页,很快就被缨宁翻了一个遍。
“书看完了,早点休息吧!”
“啊……”
缨宁刚刚合上书,开始拄着腮想事情的时候,冷木阳突然抛过来一句话。
缨宁想,冷木阳果然不是一般人,既能看好他自己的书,还能看着自己,实在是一心多用!
“那个……还不到九点呢!”缨宁小声提醒。
今天冷木阳的情绪一直不对,是不是因为她和南墨通电话的事呢?
这个,有关情绪的事,她怎么问得出口呢?
“你完成了学习任务,可以早睡。”冷木阳说。
“可是,我……冷木阳,你要不要喝牛奶?”缨宁一时口不择言,问了冷木阳一句。以前,她还是沈簟秋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这个问题,冷木阳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就两个字……
“不喝。”
果然,还是这两个字。
冷木阳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你为什么不喝牛奶?牛奶可以补钙,还可以安眠,提高睡眠质量,你为什么不喝?”
缨宁本能地反问了一句。
她还是沈簟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冷木阳说不喝,她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现在,她的灵魂重生了,她得问清楚。
缨宁执拗地望着冷木阳,一双明媚清澈的眸子,在逆光的暗影里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冷木阳坐在台灯下,隔着黑暗望向远处台灯下的小女人,两人的目光穿越了黑暗,撞在了一起,他的目光微微一敛,收回了自己的身体里,不再跟她对眼神。
“怎么,你想知道?”
“当然啊!”
“好吧!我告诉你,我不喝牛奶,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的保姆按着父亲的意思强迫我喝牛奶,一天三次。而且,那牛奶都是凉的,腥味很重。后来,我长大了,自觉地开始在早餐的时候喝牛奶,但是,记忆中总是那股子腥涩味。所以,我潜意识里对牛奶很抗拒。”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她做沈簟秋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到。
她那时还以为,冷木阳不想理她呢!
缨宁想得开心,像风一样卷过去,凑到冷木阳的桌前,又求证了一回,“冷木阳,你说,你不喝牛奶,不是不想理我,而是你有心里阴影?”
缨宁期待的小眼神很是热切,身上,也因为激动而散出温暖的热意来。
冷木阳扬手,挡了挡她的眼神,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不想理你了?你倒是感情很丰富!”
缨宁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冷木阳的手,高兴地摇了一下,“我知道了,我知道答案了!”
冷木阳有些不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示意缨宁离开,“好了,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回去睡觉吧!”
呃!
他满足了……她……的要求?
冷木阳都说了什么啊!
缨宁涨红了脸,不敢再多想,“冷木阳,我现在去准备热牛奶,然后,配上甜品,你一定喜欢,等着我!”
语落,冷木阳只觉得眼前有白影闪过,就不见了女人的身影。
他松开手,桌上的书自己慢慢合拢了。
他并不在意,只是望着虚掩的门,长久地没移开视线。
难道,为他做点事,她就这样开心吗?
冷木阳微微蹙眉,站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