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动荡,风雨飘扬,老天爷下出瓢泼大雨,似一阵嚎啕大哭。雨乘与龚钦同乘一辆马车,龚钦面无表情,无事可想,无话可说——他对于自己的家与父亲,还不如他对街边的云吞小吃来的在意。
“少爷,可还想着……”雨乘偷偷的打量龚钦的表情。
龚钦闭目养神,表情冷漠,轻声说:“我什么也不想,这都是命,只是报应来的太迟了。”
好似他曾经所受的磨难与委屈,都只是上苍开的玩笑,雨乘自以为很能看懂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少爷如今也是苦尽甘来,恶人都得了惩治,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嘘声吧。”龚钦闭着眼睛,他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马车在一处偏远的山庄停驻,这处山庄龚钦从未见过,并确定它并不在账本里出现过哪怕一回。这是龚复置的私产,且没有出现在家族的账本上,足以证明此人的胆小自私。门房是个老眼昏花的老人,被敲响大门时足足喊了三声:“啥人啊!?”
“正是这家的少主人,来寻产业来了。”雨乘是唯一跟着龚钦出门的仆人,因此十分乐意做这些贴身家仆所做的事情,他天生就是个不善言谈的人,然而又很想学会拍主人马屁,因此讨好的话与表情,说的做的格外僵硬,即便是龚钦不在意,也觉得这般做作讨好,看着有些难受。
老人佝偻着身体,杵着拐棍一瘸一拐地来了,他穿着几乎是破布做成的衣裳,不过也难得的整洁干净。抄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喊道:“爪子现在才跑起个来嘛!早就说了老子活不长了,说早些过来早些过来,人都不大好了才过来。”
他又打开大门,皱着眉头,一脸刻薄地说:“你们这些富贵人,哪里晓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不容易的。”
看来龚复是不常来这个庄子的,甚至没派府里的人来,只雇了周遭的农户过来看管,偶尔遣人来看看,因此这老门房对于这家少爷没什么别的感觉,也不战战兢兢,一边看雨乘递过来的印章,一边往里走,边走还边说:“现在都不容易哩,似你们这些的大老爷都不知道,俺也是运气好,还未被饿死呢。”
“也是这庄子好,建的结实,地窖里也有吃的,灾荒年也没饿死我这把老骨头。老太婆死了,俺那儿子媳妇还能勉强吃口热的,还得看在这宅子的份上,要不是得看着这宅子,俺也早不活了。”老人家身子骨十分硬朗,也健谈异常,虽说满嘴都是抱怨,可倒也是非常看得开,他打开内室的门锁,里头全是箱子,规规矩矩地码在那,似乎许多年都未曾有人动过,上头也积了一层灰。
老人家说道:“俺可从没进过这屋子,都是来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这些箱子虽放置时间长久,可仍是下了好料的,朽而不烂,非要老门房拿着钥匙一箱一箱的打开。龚钦掀开一个——里头是整整齐齐的珍珠玛瑙,都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好东西,但胜在数量。另一个箱子,又是翡翠玉石,水头都足,这些才是十分值钱的。又有箱子放着房契地契。老门房大叫一声:“唉哟俺的娘哎!咋这么多好东西!”
“前几口箱子倒是与单子上的别无二致,只是另几口箱子。”雨乘清点着这些箱子,才发现有几口与清单上的对不上号。老门房又打开这些箱子,龚钦探头看去,清一色的真金白银,一看便知乃是龚家再过两代也挣不到的。
“关上吧。”龚钦叹了口气,“老家伙这辈子,干的那么多坏事,我便为他做件好事吧。”
“你派人将我母亲的嫁妆房契地契都送回去,至于这些钱财,便就在江中买好粮食,施粥赈灾吧。”龚钦道,“至于老人家,地窖里的食物您自可以取食,再赠您白银十两。如今这个世道,银子没有粮食好使。这庄子在此深山老林,想来也无人在意,您就将这宅子看成自己的吧,儿子媳妇也都接过来。”
老门房一高兴,张嘴笑时就露出缺口的牙齿,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挣扎着要跪下去,被龚钦一手制止了:“不过是抵您这么多年待在这儿的补偿。”
“你明日一早派人过来。”龚钦对雨乘说,“总之知道那些银子的人越少越好,图惹是非。”
雨乘忠心耿耿,认为自己是个得力助手,自然得意,不过依旧是恭恭敬敬地说:“小的知道了,少爷这便走吧。”
“走吧。”龚钦转身便走,他如今待自己刻薄,一丝一毫用于玩乐的空闲时间都不给自己。他忙着在一群军阀土著间做抉择,因他知道,就凭他以及李治隆他们,在这乱世,甚至没有立足之地。除了日积月累起来的粮食,别无其他。
他不希望母亲为他烦心,只希望作为一个男人,能够为自己的家人撑起一片天地来——他是如此弱小,又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瞬间强大起来。
李治隆此刻在书房里看书,只是心不在焉,眼睛盯着那一排字,看了一盏茶都没翻页,姜恒端着茶进来,自顾自地坐到李治隆身侧,轻声说:“你现在还能保持初心吗?到现在可和我们的预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书被合上了,李治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可奈何道:“我们有门路吗?凡事总是只听其闻,未见其效。”
“龚钦这个人,成不了什么大事,虽说他现在不再那么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但依旧做不到杀伐果决,也不是能成事的人。”姜恒自说自话,并不顾李治隆是否认同,“成大事者,应心狠手辣。”
“姜恒,你是个功利心极重的人,我一早就知道。不过你也是新功近利的人,不知道如何忍耐,你若是稍微克制一些,就更好了。”李治隆强调到,“好的不能再好。”2k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