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燑跟何灵音俩人围着1号温室走了好几圈，又到后面的1号花园找了一遍，根本没有什么小路，旁边只有花圃大院的院墙。王逸燑自言自语道："老洪说的就是这里呀…"何灵音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猜测道："老洪不是骗咱们吧？""骗咱们干嘛呀，没必要吧…我去再找他问问！"于是王逸燑又跑回花圃大门去了，何灵音也跟了上去。
回到大门那里，老洪和费大妈正从花圃大门进来，俩人边走边聊着老邢的事。费大妈心知肚明地问老洪："老邢去李主任那边这事儿，是你攥捣的吧？"老洪掸了掸肩膀上的土，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是一直想上位么，机会挺好。""哼哼，就冲老邢那脾气呀…"费大妈嘴角一耷拉吞下了那后半句话，改口道："我看你是为了那俩小鬼吧！"费大妈用下巴嗑指了指趴在传达室的玻璃上正往屋里看的王逸燑他俩。老洪大声的呵斥道："喂！你们俩干什么呢！"
王逸燑和何灵音俩人突然听到老洪的声音吓了一跳，王逸燑歪过头来说道："你告诉我们顺着1号花园旁边的小路走，我们去看了，1号花园旁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小路！"
费大妈指着老洪笑了笑说："哎呀老洪啊，真有你的啊…"她笑着摇了摇头，掏出钥匙把传达室的门打开了，招呼王逸燑和何灵音："去澡堂子是吧？来，进来，给你们洗澡用的东西。"何灵音看着这个有点微胖的老太太，自从上次跟她聊了一上午之后就对她印象不错，觉得如果迫不得已的话或许可以相信她。
王逸燑他们跟着费大妈进了里屋，里面除了一张简单的床铺和一张不大的写字台之外，整个屋子里摆满了货架，上面小到针线纽扣大到铁锹锄头真是五花八门，就像一个杂货铺。何灵音的视线被一个摆满了医书和外科用具的架子吸引住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搪瓷浅盘，一想到那个盘子曾经被自己的血染红就又是一阵鸡皮疙瘩。
费大妈从里面的架子上取了两个塑料脸盆塞给王逸燑和何灵音，说道："本来应该是刘元给你们准备的，看来是那老东西成天睡大觉什么都不管呀，幸好我这还有一些多余的。"王逸燑掀开盖在脸盆上的毛巾，发现里面的肥皂、牙膏牙刷、澡花还有拖鞋都是新的。
何灵音也看了看脸盆里的东西，又抬起头来问道："费大妈，澡堂子在哪儿？"王逸燑仿佛看到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问老师问题，嗯，音子一定是个同学羡慕老师喜欢的那种好学生。这时老洪那威武的声音把王逸燑拉回了现实，他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不是告诉你们了么，沿着1号花园旁边那条小路一直走。"费大妈咯咯地笑着说："行了老洪，老邢都已经走了。"她的眼神又停留在何灵音的脸上，好像看着自己的孙女似的和蔼地说道："从院墙外面绕过去就看见了，快去吧！""噢好，谢了哈！"俩人端着脸盆跑了出去。
路上王逸燑问何灵音："音子，看来费大妈还真是挺喜欢你的哈？从她的眼神里能看的出来。"何灵音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费大妈人还挺好的，你看呢？"王逸燑肯定地说："比老邢强多了！"何灵音噗嗤一笑："这能比么…"
绕过一个墙角，果然在花圃院墙外面出现了一条小路，从方位上看，院墙里面就是刚才他们绕着1号温室转圈的地方。何灵音犹豫地问王逸燑："铜子儿，你觉不觉得，老洪好像是故意的？"王逸燑也正有这种想法，说道："你是说刚才故意把咱们支开，然后赶紧把老邢送走，知道咱们找不到地方肯定还要回来，然后再给咱们拿洗澡的用具？""嗯，老洪这个人挺神秘的。"王逸燑想了想说："我也看不透他…"
说着说着，一座同样是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的老旧建筑呈现在眼前。王逸燑回头看了看，这里已经距离花圃的后墙挺远的了，看西边的天还有一点落日的余晖，澡堂子大概在花圃的西北角的方位。又往正东的方向看了看，很远处有一座老体育馆似的建筑，那应该就是食堂了。这两栋老旧的建筑和花圃大院成正三角形分布，大院在南边那个顶点上，位于下面一点的山坡上，大门朝南。从刘元那个院看到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应该就是眼前那座，这样看来，花圃在那座大山的北面的另一座山上，而904的核心区应该就在那大山的南麓，904的大门也应该在南部的丘陵地带。王逸燑还是第一次弄清楚周围的方向。
何灵音好奇地问道："铜子儿？看什么呢？"王逸燑回过神来："没什么，辨认一下方向。"他抬头看了看那栋有点阴森的老旧建筑，要不是从高处破损的窗户里冒出水汽，他还以为这是个电影院呢。
王逸燑指了指澡堂子门前的一小块漫了砖的空场，对何灵音说："音子，一会儿咱俩谁先洗完了就在这等着吧。"何灵音回头看了看那个小广场，边上还有几条长椅，布置得就像个街心公园似的，这倒是让她感到有点意外，毫不犹豫地答应说："好吧。"澡堂子的入口是一个嵌入墙壁的门厅，两扇老旧的厚重木门相对而立，门上的漆皮已经剥落殆尽，只依稀可见"男"、"女"两个字模糊的轮廓。两人一左一右走了进去。
浴室里的灯光很暗，王逸燑刚一走进去眼睛还不适应，脚下一个绊蒜差点摔倒。待视野慢慢清晰之后才看见刚才绊了他一脚的是一块地砖，那些地砖铺得高低不平，有的还翘起一个角。地面上、墙壁上、房顶上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郁郁葱葱的青苔和黄黑相间的霉菌。多数水管和喷头都锈成了疙瘩，铁锈顺着墙壁往下流，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维护过了。王逸燑走过一排排的喷头，看上去没有几个能用的，于是顺着浴室里面的角落处传来的水声找了过去，那里有几个男孩在洗澡。
王逸燑低调地走向角落里的一个喷头，拧开阀门，冰冷的水流砸在身上像拳头一样生硬。突然，一只大手有力地从后面攫住了他的右肩膀。
前些天的阴影还没有散去，这么一下子把他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王逸燑被惊的呛了一大口冷水，胡乱的擦了一下眼皮上的水睁眼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无论身高还是体重都在自己之上的大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四目相对地看了半天也没有人先开口，那边的两个男孩也都关了喷头停下往这边看，空旷的浴室里一片死寂的气氛，只有王逸燑头顶的喷头还在哗哗的流着水。
半晌，那个大块头男孩终于没有表情地开口了：“新来的？”
王逸燑读不懂从他半眯着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不屑还是什么情绪，于是也毫无语气的“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准备拿起肥皂继续洗澡。那大块头又用力拉了一把王逸燑的肩膀，把他扭过来正对着自己问道：
“你就是这么没有礼貌吗？”
这次，王逸燑可以确定他从大块头的眼睛里读出的就是不屑，也很不爽地回答道：“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
偌大的浴室里，四个男生就这么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哗哗的水声在不停的强调着这紧张的气氛。气氛很紧张吗？至少王逸燑心里一直在打鼓，暗自盘算着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局面，只是表面上他还是一脸倔强的镇定。
“哈哈哈！”那个大块头突然笑起来说到，“新来的，吓唬你呢！认识一下，他们都叫我胖虎，”说着往那边的两个男孩方向点了一下头，“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王逸燑一听原来还真就是这样打招呼的，便放松下来说到：“我叫王逸燑。”同时习惯性地送上一个友好的微笑。里面一个大眼睛的男孩惊讶道："真的？我叫王童，你是哪个童字？"王逸燑回答道："左边一个火，右边一个童，我是冬天出生的，我爸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可能是希望我不要像冬天一样冰冷，而应该像火一样充满热情。""哦，真有深意，我的名字就简单多了，我爸爸姓王，妈妈姓童，就这样..."说着似乎有些悲伤的低头玩弄着澡巾。
胖虎赶紧接过话来，"小童的爸爸丢下他跟他妈，跟别的女人跑了，他妈妈跟他一起被公司的人绑了，但是再没有联系上...他是我们几个里唯一有以前的记忆的，我们大多数人不要说是怎么被绑来的了，就连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哦对了，里面那个特安静的男孩叫27号，也是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了，因为来的时候昏迷着只一个劲的说‘27号27号‘，后来发给他的牌子上也写着‘TB027‘，我们就都叫他27号了。"
那个男孩果然很安静，好像并不在意别人说到他，只是转过去继续打肥皂了。王逸燑这才仔细打量了27号和小童，无论身材还是个头儿，他俩都跟自己非常相像，而胖虎一人的体重估计能顶他们两个。
王逸燑问胖虎，"你们都住在一起吗？"胖虎摆出一副很诚实的样子说："我跟小童住在山上的大院里，27号在山脚的...的..."胖虎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怎么措辞，这时27号突然插话道："牢房。"
"什么！牢房？"王逸燑同情地看着他，27号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你以为山上的大院是宿舍吗，我住的地方不过只是它本来就应该是的样子而已。"
胖虎又问道："新来的，哦不对，王逸燑，你住哪儿？"王逸燑说："我跟一个女孩暂时住在山脚的...的...牢房，不过我们可能要搬到实验科去了…"胖虎和小童一听到实验科这三个字都无比震惊。
胖虎看到王逸燑胡乱塞在脸盆里的衣服上别着一个号牌：VS172，不解地问道："VS？你是住在刘元那个院的吗？"王逸燑很惊讶："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去过…""胖虎！"胖虎还没说完就被小童给打断了，胖虎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犯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把你们送去实验科？"王逸燑遗憾地说："跟青皮打架，跟老邢打架，还弄坏了花圃的黄猛菜…"王逸燑还没说完，小童就惊叹道："啊？！原来就是你啊！"
王逸燑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知道吗？你在我们这边都被视作好汉！"胖虎赞叹道。"就像个图腾一样膜拜你！"小童补充道。
王逸燑惊讶地下巴都阖不上了。
"你给我们带了一个好头儿！""就是，以前可没人敢惹青皮！""还有监警！"胖虎和小童争先恐后地说，"青皮是一个恶霸！仗着自己身体强壮经常欺负别的监员，从来不讲道理！""还有一拨人专门爱给他当狗腿！""就是，那帮人特别可恶，早就该收拾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