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咣当一声被推开,皮靴走进房间里来,好像把一个盒子扔到了地上,然后是在里面翻找东西的声音,还有玻璃瓶碰撞的声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要不要反击?要不要反击?
可是赤手空拳的王逸燑很是怀疑自己的打架能力,他这种身材完全就承受不住一顿拳脚,又想起在港口被死死按在地上时候竟然一点都挣脱不了,反击的想法在脑子里盘旋半天就是成不了形。"突然冲过去,能不能在那个盒子里抢到管搬子之类的东西?"
耳朵仔细的收听盒子里传来的种种声音,始终听不到金属的碰撞声,但很快王逸燑就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人家又不是进来修暖气的,为什么会带着管搬子这种东西。又想到自己现在还活着,他们并没有一回来就杀掉自己和那个女孩,也许拖下去能找到机会?他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一道缝,见到一个魁梧的人背对着他在配制药水,显然是不知道他们已经醒了,那女孩也跟自己一样在那边装死,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也跟自己想的一样?
走廊里的铁栅栏门被人蹚了一脚,屋里的人回头向门外看去,王逸燑赶紧闭上眼睛。又来了一个人,一进门便说道:"大哥说久灵寺那边要活的,叫我们今晚给送过去。"说完在屋里踱着步子,走到那女孩前面时候戏谑的说:"这小妞还挺漂亮的哈!可惜了啊,真糟蹋东西。"
一直蹲着配药水的那个人走了过来,抓起王逸燑的左臂,将袖子一捋,针头刺入血管的酸麻证实了他之前不好的预感。那两人又围到女孩旁边,他们不知道王逸燑此时正在全力以赴地记忆每一条信息,就像是明知道马上要停电了赶紧保存电脑的工作进程一样。"久灵寺是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寺,久灵寺,久灵寺,久...灵..."
地面剧烈地颠簸摇晃着,王逸燑感到极度的疲惫,当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赶紧睁开了眼睛四处看。密闭的狭小空间,两边有两排座椅,头顶上有各种仪器,左右各有两个窗户,虽然拉着窗帘但还是可以感受到外面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这是...救护车里?"
王逸燑试着挪动一下身体,果然,又被绑住了手脚,旁边是那个女生,也被结实地绑着,但看样子她的意识还被深度抑制着。前面还坐着一个人,此时正俯看着王逸燑。王逸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已经给他打了好几针的人,那人见王逸燑醒过来并没有很吃惊,而是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人才缓缓说到:"醒了?来,再打一针,你看这个女孩睡的多好。"
"畜生!你们这帮混蛋到底要干什么!"
王逸燑积蓄已久的怒火随着喉咙的咆哮瞬间冲出,那人当即照着王逸燑的胸口就是一脚,顿时踹的他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你说对了,我当初就应该吸足了剂量一针打死你!还省了这么多麻烦。"
说着便顺手从上面摸出一个针管靠了过来,王逸燑因为是被绑在地上使不上劲,于是抬起脚乱踹。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前面驾驶室里两个人正在热烈地侃着大山,他们此时怎会想到后面竟也如此热闹。
那人见状放下针管,全身压了过来捂住王逸燑的嘴按住他的脚厉声说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给你指条明路,跑你是肯定跑不掉的,不如在基地好好活几年,以后的事情就看你的命了。"王逸燑挣脱了他的手大声的质问:"什么基地!你们为什么绑架我!"那人照着王逸燑的脸又是一肘,血瞬间就从嘴角溢出来,那人狰狞地说:"再告诉你一句你记住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现在你是想老老实实的给我闭眼呆着还是再挨一针好好的睡觉,告诉你,我可不想跟你一块完蛋,你不要逼我!"王逸燑两脚一踹向后滑了半米,后背猛地撞在车的后门上,让他失望的是没有感到门有半点松动的可能。那人见王逸燑还在挣扎气的脸色紫红,抄起一对电击器按在了王逸燑的胸口上,啪的一下,世界终于安静了。
王逸燑倒在女孩的腿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极轻的呼吸,生怕稍一动弹它就消逝了。过去好半天了,呼吸还是像一条随时可能干涸的涓涓细流,王逸燑这才放弃了反抗仔细回想刚才的一番话,一种极其沮丧的感觉开始萦绕他的心头,莫非是自己把自己和那个女孩推下了火坑?他打心底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面前一脸横肉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任何善类。可是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硬碰硬肯定不行,如果真像那人说的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那么也只能是随着事情的发展见机行事了。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极度复杂:后悔,气愤,沮丧全都掺杂在一块,这给他刚刚受创的心脏以更大的负担,他想不明白被绑架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明明是个最普通的大学生,过着跟千千万万的人一样的平凡生活,平时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做梦都想不到命运突然如此跌宕起伏。不过任凭他怎么努力地去想他是怎么被绑架的,那时他在哪在干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确实就像做梦一样地落到了这步田地。
车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大熊座那七颗家喻户晓的星刚好全数印在窗帘上,只是现在这种情况打消了王逸燑所有好心情去欣赏,呆呆地望着天上那个大勺子。汽车在山路上七拐八拐,那勺子就像在车窗上转动似的,突然,王逸燑想到一句古话:"勺柄东指,天下皆春!"现在正是春天,看勺柄的方位这车始终是大致向西北方向行驶。这一发现多少让王逸燑精神振作了些,至少是有事可做了,他看着北斗七星的方位,脑中记录着行车的方向。如果他这次又昏睡了一天的话,这会儿应该走了大概一千公里了。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出发的,也不知道在昏睡期间车是不是始终向西北方向行驶,王逸燑还是觉得这个发现有点意义,于是在脑中大声的念了好几遍"向西北大约一千公里",似乎是要把它刻在脑子里似的。
后半夜,汽车进入了更崎岖的山路。车子经常猛地拐弯,同时上下起伏地很厉害,尽管频繁地咽口水,但是耳朵里面还是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让人很不爽。这段路程经常要穿过层层的大山,在隧道里的时候除了王逸燑他们的车子引擎的轰鸣声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全世界寂寞的好似只剩下他们似的。王逸燑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更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的路要走,刚刚振作起来的情绪也因为这没完没了的山路变得低落了,他有些妥协地问那个坐在对面的男人:"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那人却只是望着窗外自顾自地抽烟,好像完全没听见王逸燑的话似的,时不时地还不耐烦地弹一弹烟灰,挂着一脸苦大愁深地的表情使劲地嘬着烟嘴。
王逸燑料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于是转过头去呆呆地看着仍在沉睡的女孩,说实话那个女孩长得真的很漂亮,具有一种不用化妆就自然流露着清秀之美的纯朴气质。王逸燑由内心发出一句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感叹:"真是可惜了。"女孩就那么平静地睡着,好像完全不知道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似的,身体侧躺着划出一道美丽的曲线,一缕绸缎般的秀发批在肩上。王逸燑不禁感叹,要是没有此番劫难,她一定是一个幸福的公主,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无常吧。
汽车穿过最后一个长长的隧道,开始绕着一个震慑人心的巨型瀑布行进。那水流冲击岩壁的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又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深夜,王逸燑感到无比的震撼。有那么一阵子,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热切地希望能够和那山那水那夜空融为一体。生命啊,跟大自然比起来,你究竟是多么不值一提。他甚至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然而他想到为自己操劳地白了头发的父母还没有享过一天养儿的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的一下无声地绝堤般地涌出。王逸燑赶紧大口大口地吞咽涌出来的眼泪,暗暗地为自己打气道:"我一定能够逃出去,一定能够再见到一天天变老的爸妈,等儿子活着回去了一定好好孝敬你们!"那男人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王逸燑,便接着嚼他的烟嘴,只是在不被人注意的角度,那望向窗外的眼神里隐现了一份沉重。
瀑布的冲天吼声渐渐远去,汽车又行进了大概一个多钟头,开始频频地经过哨卡。每个哨卡都有几个荷枪实弹的"哨兵"上前询问,又有路障和围墙层层包裹,事情搞得就像是去见狼堡中的希特勒。就这样经过了六七层封锁线后,汽车终于在一座黝黑的大山脚下的一面高大围墙前停住了。那大山高耸入云,山顶深深地没入黑夜的雾霾之中,遮住了漫天的繁星,显得异常诡异。
两声有力的摔车门的声音过后,驾驶室的两人已经下车跟什么人攀谈起来:"哎呀,这他妈的,差点让这俩小子跑了,可悬了,要不是瘸子听见他们叫喊..."
"得了,赶紧送进去,李主任现在很生气,你们最好小心着点!"
"哎是是是!"说完又蹿上车来,车子在两个哨塔的监视下缓缓穿过一个厚重的大门进入了高墙的内部,车里那个男人这时掐灭了烟头,又一把抄起了那个针管,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作出一个明显的"嘘"的手势,慢慢向王逸燑压过来。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疲累了,王逸燑这次并没有反抗,针头刺入静脉的一刹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平静地看着窗外山上的一栋栋阴森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