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杰扯了扯余耀,耳语道,“我刚才尿急,找地儿方便来着。完事儿之后看你还在谈,就顺着往前走了,发现了这玩意儿,你看看怎么样?”
围了好几个人,余耀凑不得近前,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感觉像是晚清同光时期的东西。
同治、光绪时期,曾经出现过“同光中兴”,号称封建社会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经济上略有起色和发展,这和鸦片战争之后西方经济侵入也有一定关系。
不过,同光时期的瓷器,最好的官窑,反而不是年号款,而是与慈禧有关的堂号款,比如“体和殿制”、“储秀宫制”、“乐寿堂制”等。
其实,同治皇帝最早定的年号不是“同治”,而是“祺祥”;但是,慈禧和恭亲王奕訢联手发动辛酉政变,就此开启两宫垂帘听政,和皇帝“共同治理”,所以改年号为“同治”。
同光时期的官窑,基本上没什么艺术性可言了,就是按照一个定式去烧。
早个三十年左右,同治和光绪官窑,在市场上老玩家都是不屑一顾;买个清三代的东西,讲价有点儿小差距,货主可能就会顺手搭个光绪的东西,没准儿玩家还不愿意要。
不过,这说的是普品,不是精品。而且如今不同了,晚清的官窑,那也是官窑,这样的东西都不好碰了。
同光时期的官窑精品,除了慈禧的堂号款,还有一类,那就是同治和光绪大婚时定制的瓷器。
满清入关后共有十个皇帝,其中有四个皇帝是在紫禁城大婚的;能在紫禁城大婚,那得是他当上皇帝的时候尚未婚配,也就是说登基年龄很小。这里面,就有同治和光绪,另外两个是顺治和康熙。
这个矾红彩双龙戏珠大盘,余耀越看越觉得不错。这时候,谈价儿的人再度翻底,余耀看到了底款,红彩楷书:大清光绪年制。
濮杰此时忍不住又问道,“怎么样?”
“怕是我们没有出手的机会啊!”余耀应了一句。这大盘,余耀不上手也是不能完全确定,可依稀感觉,就应该是光绪大婚时的定制官窑器。但是,围上人了,还有人已经掌了先机在谈了。
而且,不知道摊主多少钱才肯出。
摊主是个老大爷,方脸,挺稳当的样子。他旁边还坐着个年轻小伙儿,像是孙子辈的,一起看摊张罗。
眼下手里把住这个大盘的,是个收拾得干净利索的中年人,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说话也柔声细气的:
“大叔,快过年了,别咬着了,落个实在的吧?”
老大爷不急不躁,“好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愁卖,你这连看加谈,十几分钟了都。五十万,是最后一口价儿。我这就是刚得来,顺手带到大集上,又快过年了,不然我就送市里的大店了!”
这光绪官窑矾红彩双龙戏珠大盘,如果是真品,五十万确实不贵,即便是老玩家,也能看到六十万左右行情。
如果余耀手里有这东西,大抵会送到拍卖会上碰运气。因为光绪大婚的官窑,挺受一部分暴发户喜欢,真要运气好,炒到百万以上也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这是在古玩大集的地摊上,五十万的东西,即便有眼力,也会谨小慎微。
最终,那个中年人还是放手了。
不过,旁边围着的人,并没有出现争先恐后的场面,只有一个年轻人又问了问价儿。摊主老大爷还是坚持了五十万的底价。
年轻人犹豫了片刻也没要。而其他围观的却并没有上手,只有一个留在摊子边看东西,其他的散了。散了也没走远,就在附近摊子逡巡。
余耀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有两三个围观的,像是托儿的感觉。不过,既然过来了,这大盘他还是想看看。
蹲下来身来,余耀冲老大爷点点头,便双手把住盘子细看起来。
濮杰也蹲在了他的旁边。
原先围观的人也没有再过来。就算是托儿,刚才余耀在旁边呢,他们也不可能故技重施了。
但是,余耀看了不久,之前掺乎哥窑小洗子、跟濮杰借火的男子过来了,不过,没见着和他一起吃饭的那女的。
他俩在濮杰旁边蹲了下来,男子这次没有假装不认识,直接开口,“哎哟,朋友,这么巧!”
濮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重新扭过头去。
这时候余耀已经看完了,笑着向老大爷问价,老大爷还是那一套,少了五十万不行。
余耀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刚来的那个男子,就此放下了大盘,习惯使然,又瞅了瞅摊子上其他的东西。
余耀刚一放手,男子就道,“这位朋友既然不要了,腾个地儿,我瞅瞅,这盘子大,拿过来怕有闪失。”
“你请。”余耀毫不犹豫地起身,挪到了濮杰旁边,顺手拿起了一件青花盖碗,这也是一件带着光绪官窑款儿的瓷器,看着还凑合。
男子看了没一会儿,面带兴奋,低声道:“大婚瓷!”
说是低声,其实音量足以让余耀和濮杰听到。
余耀放下青花盖碗的时候,男子已经在讲价了,五十万还是一分不让。不过,男子犹豫的时间很短暂,居然当场就掏出手机转账了。
“好好给我包包,盘子太大!”男子对老大爷说道。
“放心吧。”老大爷小心拿过盘子,放到了身边大行李箱后面的一张报纸上,让身旁的小伙儿守着摊子,自己在后面忙活起来。
此时,余耀站起了身,濮杰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余耀的眼神却指向了那个男子,接着摆摆手,示意濮杰先别问了。
“好啊!不是说上个厕所就和我一起回去吗?”一声脆响传来,那个和男子在小吃棚一起吃饭的女子出现了。
“啊?媳妇,你不是说,要在城门楼子等我吗?”男子一脸惊惶。
余耀看了濮杰一眼,转身就要走,濮杰却扯了一下余耀,嘿嘿一笑,耳语道,“我明白了。既然是一出好戏,那就看看呗,耽误不了几分钟!”
余耀又一想,这里面的道道,自己确实还没看到底,而且不继续掺乎就不会有事,便顺了濮杰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