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位的三人将该做的一切都做好,把这大宗师阵该有的意蕴尽数烘托出来,于此同时,北方位的三人也早就准备好了施展手脚。
正北位的阿琴熟练地将古琴横放在自己双膝之上,肆意拨弄琴弦,急促地琴音化为一道道无形的气浪如海潮般冲进了迷雾,犹如怒涛拍岸。
与玉玮子的菩提清心曲不同,阿琴的这首曲子显得十分凄婉,高频率快节奏的琴声实际上比剑锋还要削铁如泥,迷雾中的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显然是十分痛苦。
这琴声带来的悲伤是根本无法躲避的,即使他们抱着头紧捂住耳朵,那声音依旧会从指缝中渗透进他们的心中。
紧接着,东北位的阿墨也琴瑟相和地从袖间取出了毛笔,化墨功再现,掌心凝墨,笔锋在空气中写了一个个潦草的大字,那字似有形实则无形,似是凝固实则仍是缓缓流动的涓流。阿墨黑衣一挥,大字如一道道符印朝着迷雾深处飞去。
同一时间,阿琴低声呼喊了一句。“小画,快点跟上,不要掉链子。”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是我最后一次,总要等你们都弄完我才能上场呀。”一身白衣的小男孩嘟着嘴巴,看起来很不情愿。“这群人一点都不知道照顾我这个小孩子。”
虽然是很不情愿,站在西北位的小画还是开始施展武功,他也用着和阿墨几乎相同的武功,将几团彩色的墨汁汇集在手掌之间,然后一团一团抛射而出,在空气中竟然很快便勾勒了一副山水泼墨画。
“哼……这阵法最关键的一步,还不是要我小画来完成。”
肆意的文字配上信手拈来的图画,两股墨汁汇在一起的时候,这大宗师阵的整个格局就算是完成了。
在外面看来那团迷雾依旧安稳地停留在那里,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它的内部早就是一片翻江倒海了。
那些丐帮弟子被几道完全不同的幻境包裹起来,视觉,听觉,嗅觉,触觉都陷入了似真似假的世界里,他们挣扎,嘶吼,就像是一只只失心疯的野兽。
只要大宗师法阵还在,他们就不得不永远在这个死循环里不停坠落。
步梵站在薛紫凝和薛傲身边,突然皱起了眉头。
“各位请记得手下留情,这些都是丐帮的性命所在,做的事情也都是奉命行事。”
步梵之所以开口,只因为他所看的角度要比一般人高远得多,实际上这些修习了降龙阵和诸多丐帮武功的弟子,若是稍加培养,完全可以成为丐帮的一支“先锋军”,骆义无意之间,其实确实是为丐帮做了一件好事。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薛傲,只见那有些沧桑的老者会意地朝他点了点头。
“小师叔放心好了,你既然这么了解逍遥派,应该对这大宗师阵很了解才对,你要知道这大宗师阵根本就不是伤人的阵法,你就当成是让这些人做了一场美梦好了。”阿琴抿了抿嘴唇,朝着步梵淡淡一笑,因为要保持住阵法的缘故,她的双手始终没有离开过琴弦。
一边抚着琴,一边叫一声小师叔,这个画面确实还是蛮美的。
不知道为何,步梵对这声小师叔,感觉尤为满意,好像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般。
“小师叔小师叔!”站在步梵不远处的小画突然急切地吵闹起来。“你不要傻站着了,赶快解决掉那个老头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维持着这个阵法是很累的,你知不知道我的手都快要断了。”
若是不提,步梵甚至暂时都已经把骆义抛到一边了,刚刚对决的时候,骆义早一步已经离开了降龙阵,此时的他就站在不远处一栋小楼的楼顶上,俯瞰着自己不可一世的谋划到现在竟落入了这一步田地。
作为当时一起对抗东瀛军的老战士,他自然也和葛骏吴宽一样见识过这大宗师阵的威力。
当时他们跟着薛傲准备夜袭东瀛军的一位幕府将军,结果却反中了东瀛军的圈套,十倍于他们兵马的东瀛高手直接将他们围堵在了北境的墨河,那夜黑漆漆的墨河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晕。
若不是那个时候逍遥派的老仙人突然降临,带着一帮逍遥派弟子施展这大宗师阵克制住那浩浩荡荡的东瀛军,他们几个人那日就理所应当死在墨河。
若是死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大英雄薛傲,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丐帮。
大宗师阵只要成型,无论你是多强的武者,你没可能从中逃脱,那可是六层幻境的叠加,一层幻境就足以勾出每个人内心的仿徨无助,更何况是六层……
所以事情到了这一步,骆义自己清楚优势已经渐渐不再自己这边了,本来算无遗策的谋划却出现了太多太多的突发情况,步梵是突发情况,薛紫凝是突发情况,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让他不得不觉得天命如此,天意真的不在他这边。
即使隔着深深的夜色,也能感受到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落寞。
步梵慢慢走向前,却突然感觉一只有些无力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肩头,回头一看,薛傲正眼神空荡的看着他。
“步梵少侠,谢谢你为丐帮做了这么多,我知道事情紧急,我也知道高楼上还有我很多兄弟等着营救,但我希望你在了解他之前,能让我与他再多说两句话。”
步梵轻轻点了点头。
“您是丐帮的帮主,我自然听您的安排。”
薛傲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朝着骆义走去,面对着这个武功尽失的故人,骆义突然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惧。
“薛傲……你……你要做什么?”
骆义自己也意识不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往后挪动。
“阿义,你停下,我有话对你说。”
“你……”骆义喉咙抖动了两下,手臂在止不住的颤抖。
“阿义你知道的,按丐帮的帮规无论如何今天你都没法活下去,但实话说我不希望你死。”
骆义嘴唇变得越发苍白,他稳住心神,开始恶狠狠的看着薛傲。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眼前的老人早就一点武功都没有了,纵使自己经脉紊乱,杀掉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也是弹指之间的事情,自己到底在惧怕着什么?
“呵呵……少假惺惺了,我差点都要杀了你整个薛家,我差点就亲手毁掉你的一生基业,你怎么会放过我?”
薛傲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语气变得有些苍凉。
“我当然会……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又能有几天活头,剩下的路本就不多了……更何况,我是你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