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差点没跳起来。“你说昨晚上我站在你们家楼下叫你?”
“我看不太清楚,但就看到很像是你。我当时还在想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怎么…难道你忘了?”楚昕一段话的语气渐渐迟缓起来。
“你真看到我了?”
“对呀!而且你当时说,希望我能和你聊一聊我奶奶的事。”楚昕虽然在回答我的话,但她看我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然后她强调了一句,“不然我今天找你干嘛!”
“这…”我根本消化不了楚昕说昨晚见过我的事,这让我思路很混乱。按照楚昕的说法,昨晚“我”去找她,希望她给我说说她奶奶的事。但楚昕今天却给我说的是她昨晚做的一个梦,关键昨晚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那个梦和你奶奶有关系?”我抓住脑袋里闪过的一点疑问。
“算是吧…不过这件事说起来挺复杂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既然你想了解关于我奶奶的事,所以我想先从那个梦开始说。”可能楚昕觉得自己想说的内容比较复杂,她刚要开口继续说,结果又想了想,然后就皱起了眉毛。
我没有回应她,而是脑袋里在分析楚昕说昨晚我去她家楼下的事,心想这根本不可能。我既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本来我可以认定是她看错人了,但我一想到自己昨晚喝酒之后,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记不得自己干什么去了,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昕见我没反应,眉头拧得更紧了,就问我:“你要听我说么?”
我点头,但心里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就那个梦,我总觉得说话的女人是我奶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是!”楚昕开始告诉我她自己的分析。“我奶奶就喜欢萤火虫,而且经常问别人市区周围哪里的萤火虫多。哦,对了!太湖周围萤火虫多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长这么大,没见过哪地方有像光带一样聚集的那么多的萤火虫。所以,你认为梦里面是你奶奶在看萤火虫?”我顺口问道。
“不然呢…”楚昕听了我的答案后,好像有些失望,但她顿了顿,突然说道:“光带?对呀!梦里面的萤火虫就像光带一样,非常的多。”楚昕说完以后,还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见过的最美幻的景象,可惜是在梦里。
“就算梦里的人是你奶奶,不至于让你觉得复杂呀?”我总感觉楚昕还有没告诉我的。
“说实话吧,自从昨天上了你们家的船以后,我感觉周围怪怪的,就像被人盯着一样。我知道,我可能是因为奶奶刚走不久,精神有些疲惫,人太敏感了。但…昨晚的那个梦,让我觉得我以前的一个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听楚昕这么说,也不急着分心去回忆昨晚的事了,就问道:“什么猜测?”
“以前听我爸爸说,在他小的时候,爷爷和奶奶经常吵架。奶奶以前经常一个人往太湖跑,爷爷问她干什么去,她也不说。后来爸爸听他们吵架的内容,是爷爷说奶奶还在乎另一个人,而奶奶不承认。”说到这里,楚昕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猜奶奶心里还有一个男人,而我梦里面的场景,就是奶奶和那个男人约会的场景。”
“为什么你不觉得梦里边,那个和你奶奶约会的男人是你爷爷呢?”我觉得楚昕的逻辑上面有漏洞。
“梦里我奶奶叫过那男人的名字,叫常悦。”楚昕又给了我一个白眼,说:“我爷爷名字不叫常悦!”
“这还是不能说明你奶奶心里有其他在乎的人啊!或者说这个梦根本就不能证明什么,有直接的证据么?”我仍然觉得楚昕还有话没有说完。
“那个盒子!”楚昕似乎知道我会提出疑问,很果断的说了一个她认为的线索。
我想起昨天在船上看楚昕手里的盒子的时候,背上老是发寒,这种情况最后被我不了了之的忽略了。现在楚昕居然说到了那个盒子,我顿时很在意地问道:“那个盒子怎么了?”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很久,奶奶临走前,只说自己这辈子对不起爷爷,希望爷爷不要在意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她把那个盒子给了我爸爸,叫我们有空的时候,扔到太湖里去。”
“继续说。”
“奶奶特别喜欢我,我小时候就知道奶奶的那个盒子,奶奶说盒子里有她的秘密,但就是不让我看。我爷爷是上海人,一辈子跟太湖都沾不上关系。奶奶为什么要把盒子扔进太湖里边,难道不奇怪吗?而且,如果那个梦里真的是我奶奶的话,说不定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和那个叫‘常悦’的男人有关”
“嗯!”我点了点头,这确实像有隐情。
“然后…”楚昕说到这里,两只手已经不自觉的捂着胸口了,然后用很紧张的语气接着说道:“其实昨天我是骗你的,我当时吓得尖叫,并不是有人在后面拉我。而是在我准备扔盒子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不在这里’。但当时我的旁边根本没人,而且那说话声音很像我奶奶的。”
楚昕说完以后,像我递来了一种不安的眼神,不安而且害怕。
没人在场,却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一想起昨天自己也遇到过,我背后就冒出了冷汗,心想难道是见鬼了?
楚昕比我更怕,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只是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奶奶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也许你奶奶在天有灵,看你为她的事这么费心,一定很高兴。”我心想楚昕这个女孩的内心应该属于很脆弱的,经不起折腾。我看她现在又再害怕了,只好编着话安慰她,我说:“你看你,奶奶走了没多久,你就想她了,产生了幻听。我听说过于思念一个去世的亲人,就容易产生错觉。”
不管怎么样,我虽然一想起那声音也后怕。但我不能顺着楚昕的意思,这样只会让她更恐惧。这事发生在楚昕的身上,也太难为她了。
“可我怎么感觉,奶奶好像是不希望我把盒子扔到湖里去呢?或者说,是扔到那片湖域呢?”
听了楚昕这段话,我也不清楚我安慰她的话起作用没,似乎楚昕稍微减轻了恐惧,但还是没有认同我说她产生错觉的看法。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奶奶不愿意你这么做?”
“因为那个梦,我感觉那是奶奶在托梦,想告诉我一些事。”
其实楚昕的想法在我脑袋里很早以前就产生过,我甚至很认同。今天迦南寺外面的那个老太婆说我参合死人的事,指的不就是楚昕她奶奶的遗愿么?而且那老太婆说,有那种东西缠上我了,虽然我不太相信,但从昨天遇见女孩起,我确实接连遇到了不少怪事。
我甚至推断,如果那个声音我和楚昕都能听到,那么我们做了同样的梦,也就不奇怪了。或许真的是她奶奶想要对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这件事很诡异,但我更多的是疑惑,这种疑惑一直帮我抵消着对事件本身的恐惧,于是我问楚昕:“你觉得梦里给你传递了什么信息?”
“奶奶以前喜欢去太湖,而且梦里面的场景就是在一片的湖面上。再加上萤火虫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名字,如果那个女人就是奶奶,那我的猜测肯定是对的。”
“接着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很不理解奶奶的做法,这样对爷爷很不公平。可…奶奶和爷爷都对我很好,我不知道该不该帮奶奶这么做。”
“人已经走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太在意你奶奶的想法,或许里面另有隐情呢。不如试着找些线索,说不定就能知道你奶奶为什么要把盒子扔进太湖里了。”我认为楚昕现在的忧虑是多余的,一切猜测都基于一个盒子和一个梦,实在算不上落实的证据。
“你再想想看,梦里边还有没有你熟悉的地方。比如…和你奶奶有关的?”
“我也不知道了。”楚昕无奈的摇着头。
我感觉如果再发掘下去,可能会发现什么能解答目前的疑惑的线索,但楚昕却停顿了。我不甘心,就说:“梦里不是唱歌了么,你从那歌里边发现了什么没有?”
楚昕听我这么一问,双手就僵在了胸口上。她的表情先是一愣,接着便是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我。我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急着发掘线索,不自觉就说漏了嘴。
“从你刚才说萤火虫像‘光带’的时候,我心里就疑问了一下,也没在意。但你怎么又知道我梦里面有人唱歌的那部分?感觉你好像知道我做了梦里的内容一样。”
果然,在楚昕短暂的惊愕之后,她问了一个让她更难以理解的问题。
我不知道该不该老实告诉她,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如果说了,会不会给她产生更大的恐惧,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没人能用“科学”去解释。
古时候,神学也是科学的一部分。
“楚昕。”我尝试着用最平缓的态势和她交流。
“其实我认为,很多事不能用合理的方式去解释。你知道古时候,在科学解释不了现象的情况下,神话诞生了。神话源于想像,科学源于根据。两者即能联系,又能独立。科学其实并不全面,发掘的空间很大,因此产生了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空白区,包括人死后的灵魂一说。神话诞生的鬼神论,一直为我们解释那些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
我开始用一种方法,希望能让楚昕明白,我和她似乎正面临着一种得不到解释的现象,因此没有办法避免这种现象。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正视这现象,然后从目前的线索中,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你想说什么?”楚昕眼神变得警惕。
“我也和你做了同样的梦。”
楚昕听了我的话后,低着头沉默起来。大概过了几分钟,她才抬起了头。
我看见她的眼眶微红,眼睛里有一丝泪光。我屏住呼吸,只听到她说了一句:“明天我把盒子带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邻桌对弈的两个老人结束了一局,引发了围观人的议论。叫好的,惋惜的,指点的,都头头是道。我看着着一幕,心里却无限感慨。
生前生后,不就是一盘棋。结束了,却还会被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