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停流逝，太阳照常升起，京城皇宫翌日的下午，习惯白天补觉的唐王被噩梦惊醒，魂不守舍的呆在房中许久后，陈江流再次应召入宫解忧。
“大师，让您受累了。”
“阿弥陀佛，唐王言重了。”
“我也不知何时开始老是睡不好觉，过往的恩恩怨怨纠缠在我的脑子里，交错浮现，噩梦连连。”
“阿弥陀佛。一切铸成的过去无从改变，生命中的痛苦必须去承受，要挣脱执念的桎梏。世上景象，不过光影；爱恨情仇，都是妄念。唐王须得放下。”
“大师，大概我真的老了。我的心病由来已久，几近成魔，或许早已病入膏肓，不可救药。”
“阿弥陀佛，唐王何须言此，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以自然。人世间的缘聚缘散，顺其自然。”
“大师，这段时间以来，尤其是夜里，我常常感到卧房外抛砖掷瓦鬼魅呼叫飘离，后来叔宝与敬德请命守夜，外面的鬼魅声确实少有听见，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安睡，每天白天需要补觉，一旦熟睡后，我就不停的做噩梦。几乎每天如此，后来画工绘制了叔宝和敬德的全身像以及桃符悬挂门口，以避邪祟。不过这些天，我感觉我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阿弥陀佛，心中有结就有鬼。鬼在外不惧，鬼入心难缠。”
“大师，我不担心也管不了一生的功过后世怎么评说，100年后，1000后，那个世界早已没有了我。可是现在活着的我对于过往的恩怨不知对错，我这一生的努力和奋斗是否原本就错得很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至少从国号之始历经21年的风雨到如今，唐王让普天之下的百姓都安定了下来，不再颠沛流离。”
“大师，十年之前，我有着很多的梦想，我最好的年华都生活在血淋淋的战乱之中，大唐盛世那是我的终极梦想，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很多时候开始觉得力不从心，尤其是现在。”
“阿弥陀佛，十三年前的那个秋天，天地劫数，大降霜雹，唐王可曾记得？”
“当然记得，那是我执政第一年，庄稼尽毁，民不聊生。”
“那一年，唐王批示官府通告所有人等，少衣缺粮者皆可离乡背井四出“随丰就食”。因为这样的缘故，有很多长安的百姓涌入到了洛州，也涌到了我皈依的净土寺庙。洛州作为东都，虽经受的战乱残酷而频繁，但多少年来不论何方势力进驻，都尚未把寺庙作为攻城掠地的选择，从实际到政策，皇家寺庙便成了众多难民流离的理想归宿地。”
“三年后，寺庙涌入的人口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师父派众多弟子出门各自化缘，我也曾幸运借助各个城市效仿的随丰就食政策跟随涌动的人潮第一次前往了长安。便从这次长安之行后，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净土寺现在好么？”
“承蒙唐王对佛门的支持，现今一切都好。我现在还清楚记得十年之前师父煞费苦心的给官府写申报材料。”
“什么材料？”
“净土寺曾在前朝已经成为皇家寺庙，因为战乱牵连，皇家两字近乎空壳，“总管寺庙管理处”（教务管理机构）早已没有官员在岗，主持方丈们（庙务管理委员会）也便一直抓紧向大唐官府做报告，分头赶写皇家一级文明单位申报材料，寻得可能的经费来源。”
“原来如此。”
“佛门乃礼拜处所，庄严，神圣，不可侵犯。朝佛不分时候，每天都是礼拜日。愈聚愈多的避难人口，佛门之地都予以最大化的收留。当时师父吩咐多数弟子下山化缘也实属无可奈何。”
“大师，人生需要多少的无可奈何才足够？”
“阿弥陀佛。”
“年轻时候，四处征战，看不到自己未来的样子，面对未来，迷茫得不知所措。到如今，以为掌握了未来，殊不知早已力不从心，并非无所畏惧。”
“大师，夜深人静的好多时候，我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怎么表达。甚而当我想起自己的名字，都渐感陌生，济世安民的梦突然显得如此遥远而不可企及。”……
人生没有彩排，世界没有如果。三界的精灵在直接与间接的作用下，构造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一个个精灵恰如网点，网点与网点之间的连线却牵成了命运。
十三年前的贞观元年8月，长安城历经全城哗然的7月玄武门事件，突厥颉利可汗趁长安内乱之机率精锐兵将10万南下，虽在泾阳被稍稍缓阻，但其主力依然进抵渭水河畔，列阵北岸，旌旗飘飘数十里，直逼帝都长安城。长安兵力空虚，皇宫内外，人心惶惶。城郊一家春天大老爷习惯计划着逃跑的打算，但终因长安戒严未能出走，在绝望和希望之中坐以待毙。但终究还是完整的活下来了。因为大唐皇帝李世民与颉利可汗在长安城西郊的渭水便桥上，斩杀白马立盟，签署了和平协议，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终于偃旗息鼓，息事宁人。因为这样，3年后27岁的陈江流随丰就食到了长安，也却在春府老爷的府中做短工化缘。如果当初官府背水一战，现在的唐王和陈江流又在哪儿呢？
如果十年之前唐王李世民听从众臣多次建议严格整治土匪问题。长安城外是否还有一群贴有斧头帮标签的土匪？陈江流在春府没有经历被土匪绑架上山发生的一系列奇遇记，命运又会安排些什么？但唐王终究还是那个李世民，对于“止盗”依旧不鼓励“重法以禁之”。“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廉耻耳。朕当去奢少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
每个人都不容易，没有那么多如果，冥冥之中却也走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