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手(1 / 1)

苏桐病了。

断断续续的发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不眠不休的守在床前,谢晗憔悴的脱了形。从苏桐迷迷糊糊的呓语里,他依然听懂并理顺了那件藏在苏桐心底一直折磨她的事,他痛得想要杀人。

他捧在掌心这些年的女子,从女孩儿到少女到他的妻子,他容不得旁人对她有一丁点的伤害,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不能。可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被人毁了清白,留给她无穷无尽的噩梦。

若不是那些时他为了父兄之死纠缠悲愤,岂会疏忽对她的关注,如果他当时拦着不让她去南屏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苏桐是那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能容忍自己的一丁点瑕疵嘛,不,那算什么瑕疵,她依然是他心底最最美好的过往。

他一定会找出那个人,杀了他!

整整十天之后,苏桐突然好转,能直接下地行走了,能如常一般吃饭说笑了,之前的事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

谢晗躲在书房,彻底将自己灌醉,这样的苏桐才是他的苏桐,以后却不是他的苏桐了。

……………………

入冬之后,下了第一场雪。

整整一天一夜,整个魏郡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陆媪穿着青布厚袄,搓着手进屋:“等化雪的时候更冷……三娘,信哥带了二娘的信回来了,另外还捎来了徐家六娘与你的信。”她说着边从袖里掏出两封厚厚的信来奉与苏桐。

苏桐忙把手中书放下,先瞧二娘的信。

苏二娘是苏家长房次女,只比苏桐大两岁,二人打小就合得来,情谊甚深堪比亲姊妹。二娘夫家是以直言进谏闻名的御史大夫吴家,其夫乃吴家嫡长孙。

就在苏桐生病前后的半个来月里,汴京的天变了。

太上皇陷入昏迷,太医院束手无策,气得官家赐死了一个太医。

而瑞王谋反一案牵连者众,陈国公、镇国将军乔家、襄阳侯尤家、兵部侍郎阮家……大大小小十来户人家,或灭族或入狱或流放或罢官,京里已是人人自危。

更有甚者,新上任的开封尹田大人弹劾前太原知州谢旭勾结北狄出卖朝廷……一个过世五年的人他们都不放过。好在官家眼下忙着接手朝政,对碍不着他大事的一个死人没工夫多计较,不过王尚书要求刑部严查此案。

苏桐明白,这些消息大约早传到谢晗耳里。

再看徐六娘的信,不过短短须臾,苏桐的泪就滚落下来了,将信纸打湿。

后宫空虚,王太后作主充实掖庭,身为翰林学士徐家尚未出阁的嫡女六娘被一道圣旨封为昭仪,待吉日入宫。高平徐家在文坛的声誉无人不晓,先祖徐行是大江初期极有名的大儒,今日的太学生有几人不仰慕徐家门楣。

六娘与苏桐同龄,二人自打数年前结识就引为知己,偏六娘因母丧耽误了亲事,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个结局。

圣旨已下,再无回旋余地。

一入宫门深似海,六娘性情至真至纯,素日里只爱吟诗作对,这样的她能经得住宫里的风雨侵袭吗?以她的为人,可做不来那等争宠邀媚之举……官家性情暴躁,潜邸时曾风闻有一侍妾被活生生打死……苏桐不敢再想下去。

封六娘为昭仪,想必是徐家现正有用,六娘暂时应该无虞。

又从头至尾将信细看了一遍,苏桐才默默收好。

昔年交好的人家和姊妹,如今都是自身难保,而谢家危在旦夕……

“三娘,简胜道郎君回魏郡了。”韵姜悄然进来,神**言又止。

苏桐也不看她,只淡淡问道:“这会子是去珍珠巷了吗?”她令韵姜打探谢晗的行踪,简胜虽是谢晗心腹,却也不敢欺瞒苏桐,韵姜但有问,他必如实招来。

韵姜心里将郎君狠骂了一通,低声应是。

连她亦是有些搞不清了,郎君如何成了这般负心薄情之人,难道珍珠巷那女子还能比得上自家三娘?论容貌,论家世,论才情,论人品,她敢说,素日见过的女郎无一能及三娘的。

“我懂。”红唇轻启,短短两个字似饱含了无限情思。

她与他不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他们是心灵的契合者,他只消一个眼神她便知他在想些什么,无需太多言语和解释。

那件事情,初闻的一刹那她确实相信了,整个人痛彻心扉几乎被迷了神志……别院发生的事本一直沉沉压在她心底,兼之突闻庭初负她,她终于被彻底击倒。

卧病在床的日子里反反复复梦到许多从前和眼下的人事,她渐渐品出几分不对来。

若他只是为了一份责任,他不会时常去珍珠巷探看;若他是出于真心,他不会由她无名无分住在外边。谢晗行事,全凭本心,只这件事矛盾得好似不是他。何况自她痊愈后,他便不敢正眼看她,刻意疏远她,然而是不是厌弃,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真正想要的,是她的离开,仅此而已。

谢家倾覆,或许近在眼前了,他不过是想保住她,不叫她跟着受辱受苦。

他倒是想做出一副对她恩爱尽消的模样来,好让她愤而离去,可他偏偏做不到那般绝情冷心,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清楚,以她的骄傲,不会容许自己夫君心里有别的人,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

与其那般,她宁肯退出。

可惜,他低估了她对他的信任和了解。

直到黄昏时分,谢晗才匆匆回府,这趟出门,他走了五日,一回来就钻进书房。

苏桐只等了一刻钟,便决定去书房寻他,告诉他,她不会走,他不用再演了。越是危难时刻,她越不会苟且贪生,自顾自去逍遥自在,是好是歹,她都要和他一起面对承担。

厚厚的积雪几能将竹林压弯,入眼是白茫茫一片,不复往日的苍翠。微弱的夕阳彻底消失不见,倒是积雪映衬得院里比往日更显亮堂。

苏桐从后门穿过去,沿着回廊往前行,来到书房门口,发现屋里点着灯,有喁喁人语声。

“……他当真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听嗓音,约莫是许家三郎。

谢晗低低的咳嗽声传来:“咳咳……嗯,他早察觉王家狼子野心,若放任下去,怕是无数忠臣义士折损在他家手里。”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问:“那咱们何时开始行事?时间不等人呢。”

屋内一阵沉默,过会仍是谢晗带三分柔情的清朗语调响起:“等她离开谢家罢。”

“你,庭初啊庭初……你可真是,叫我怎么说你!”许三郎很是不满的语气,“为了一女子,你父兄的仇你也可以等,如她一直不肯离开谢家呢,此仇你报是不报?男子汉大丈夫的,只管儿女情长,叫你父兄在地底下怎得伸冤?”

苏桐怔住,报仇?

莫非……庭初父亲和兄长之死另有隐情,与那王家有关吗?

夜风袭来,夹杂着点点雪意,冻得她浑身发冷,脸上如被刀割般疼。

门内,谢晗不以为忤,一如既往的和煦:“她不走,我是不会行动的,任何事皆没有她的安危重要。咱们此番计划,并无胜算……为给父兄报仇,牵连母亲长嫂原是不该,但我信他们若知真相亦会作此选择。

可她不同,即便她不在乎跟着我身处险境,愿随我一同历尽艰险,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受一丁点苦。她在我身边一日,我一日为她牵肠挂肚,根本做不到全力以赴,最后反会害了大家……”

一门之隔,是她听过最动人的话。

苏桐笼紧斗篷,冒着夜色悄悄的原路返回。

书房的窗被推开,一道目光望着空荡荡的回廊,久久不移。从那一日起,他就算好了一切,他要亲手让她远离,他已什么都给不了她了,不能再让她的余生在痛苦回忆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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