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快!这边!」
混乱中,夏葵听见了彼德的声音,使得旁徨不已的她重新有了方向,她亦步亦趋地一直跟在少年的背後,不同於毫无方向的自己,她发现少年即使身陷狼围,却是仍然冷静果断,逃跑中的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引导着,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彻底依赖别人什麽的──
彼德的骑士大剑没有寻常战士的凶猛,他没有用到灵力或是魔力,少年只是透过精准无误的挥剑而存活下来,夏葵记得,这是和华勒丝相同的技艺,朴实而绮丽。
「她们之间究竟是什麽关系呢?」她心想。
少女亦没有时间多想,行军狼的数目还是很多,甩不掉,杀不尽,夏葵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持多久,她的力气快要被掏空,血液亦从可怖的伤口逃离她的身体,好累,好痛,好想回家……
她眼前突然一黑,像是正要深深沉睡前的刹那,然而,他的声音又把她唤回。
「夏葵!再支持一会儿!」
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长?二年一个月又五日吗?
如果没有那麽长,她大概还可以勉强再撑一会儿……
她其实是个懒惰的女孩……
少女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一匹黑狼远远地向她的脸颊扑咬过来,一惊之下,她奋力一棍击打在恶狼的头颅,及时把它敲了一个粉碎,陌然,她瞥了一眼死去的屍骸,心里千头万绪。
「有什麽事物值得牠们抛却珍贵的生命?」
「抑或,这一切都是出於本能?」
「如果都是本能,那麽,这些血和泪交织而成的悲伤,还真是……一场荒唐。」
彼德在前方,少年的大剑在月下闪烁,像是光明。
她麻木地往那边走去,沿途又有性命凋零。
然後就听见少年对她微笑说道:“我们到了。”
「真是把清朗悦耳的声线。」
少女心里如此想着,便往前凑近探看,乃见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山峡缝隙,她怔怔地站在山崖边上,出了神,旁边的彼德好像与她说了些什麽,可是,少女的耳後却是只有群狼的低吼。
嗯,她们到了,那麽……
「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吗?」
她失重似地往前一堕,也就沉沉睡去,安稳得是像在父亲强壮的臂弯里。
……
……
从五百米高空跌入河里,究竟要水深多少才能安然无恙?
彼德不知道。
只感觉,寒冷和疼痛瞬间注满了他的身体,而灵魂则快要溢出来似的,幸好少年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没有丢掉意识,否则,这条莫知名的河流便将会成为他的冥河。
因为怀中抱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夏葵,他费尽力气才从河底游回水面,再回到岸边,这个危难的时候,晚空却又偏偏落起了大雨,湿得两人的衣裳更湿,瘫倒在岸边的彼德还没来得及歇上一口大气,便是苦笑一声,背起昏迷的少女,去寻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少年挑了一个山壁的凹陷处以供两人暂时安身。
夏葵的情况糟糕极了,而他自己亦是有伤在身,方才坠落河流时,他的右肩撞到了河床,而且还隐约听见了卜的脆响,那时候他就知道坏事了,果然,他整个右肩脱了臼,彼德估计可能还有些粉碎性骨折,他这条右臂大概必须要等回到王都伊斯奈才能得到神官的治疗吧?
然而,彼德自己的伤势可以等,夏葵的却不能。
少女身上的伤口太多太深,失血太多了,所以才会晕厥,彼德清楚她的伤势不能再拖,便卸去她的轻甲衣裙,想要替她包紮,尽管彼德本来只是一心想为她治伤,然而,当夏葵身体的毫无防备地展露在少年眼中时,他终究还是分了心,把目光移到不该看的地方。
优美的锁骨、青涩的Ru房……还有其他引人入胜的美丽。
彼德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止不住心底的好奇,他的左手吃力地替少女包紮着,理性则控诉着少年的良知,陌生的罪恶感使他想要作呕,昔日的彼德-哈佐德在少年的脑海不住地唾骂着!
可是……更可恨是……即便如此……
他还是暗自喜悦着。
「这样子的自己,太可怕了。」
彼德脑海才刚刚掠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眼睛却又盯住了少女的唇,想吻。
没有吻。
理智制止了他的身体。
却止不住他的思绪,所以少年某部分的自我开始想像,想像什麽呢?自然是那些美好的、快乐的、禁忌的、含蓄的、不能公诸於世的画面,他甚至开始想像,华勒丝在看到健壮的男性身体时会有何感想,她会像他这样子不堪地堕落吗?
「神啊!真想要将这样的自己杀死啊!」
好不容易,彼德才把夏葵的大小伤口都用从衣服割下的布条包紮完了,使她的鲜血不至於在少年的面前流光,不过,夏葵并没有因为止血而彻底安全,贫血的少女此时被雨水和秋风冷得一脸苍白,要是长期失温下去,性命还是难保。
如果,夏葵能够清醒过来,那麽事情就容易解决了,只要能够运用灵力,她自己就可以替身体产生所需要的热力,可惜,无论彼德怎样拍打喊叫,她都没有一星半点想要苏醒的徵状。
无奈中,彼德看了看外面那一场下得正是澎湃的豪雨,在这种天气想要生火取暖也应该没有办法找到乾燥的柴枝,若是他身上的火柴没有浸湿,或许还可以试试看能否燃起半个火种。
最後,思前想後的少年仍是找不出一个万全之法,考虑到夏葵的情况岌岌可危,他也唯有长叹一声,决定借用那些极地企鹅的保暖方法,从而脱去自己湿透的衣服,疲软地挨在山壁,将昏迷的少女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强逼自己尽快睡去。
「我真是无药可救。」他心想。
……
……
好温暖。
夏葵自安祥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脑袋起初有些放空,渐渐才给晨春的湿冷天气拨清思绪,然後她的心头便是猛然一颤!眼睛往下瞄去,她就看到红果果的自己,更有一双不属於自己的壮硕手臂正环抱在她的腰间,更糟糕的是,夏葵还感觉到似乎有着什麽硬绑绑的奇怪东西正顶在她的尾椎骨!
谁!
片霎间,少女就要恼得滴出泪儿。
她慢慢转过头来,以像刀如剑的眼神去看身後那人的脸庞,便迎上了一张微愁的睡脸,随即,夏葵想起了前夜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伤势,於是,那种杀人灭口的恼怒一下子就抑止下来,反倒是羞得双颊霞飞,忙不迭地,她扭过头来,直直地望向前方。
「欸?」
「现在是什麽情况?」
「怎麽办?」
夏葵只感觉自己原本就不太好使的脑袋快要打结了!
少年的胸膛紧贴她的背,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的轻重,耳後吹来的湿润热气使她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有顽皮的小鹿在少女的心田乱窜,害她心跳不已……
怎麽办?怎麽办?
夏葵望向抱在腰身的手臂和旁边的衣衫,任她如何搅尽脑汁,也想不出半个在方法好使她在不惊动背後那人的情况下摆脱当前的窘态。
「羞死了!」
她愤愤然地往那个熟睡的人瞪去,由不得心里埋怨,怎麽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呢?
少女瞪视着少年,心里又不禁赞叹,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好看的男儿?
为何要有这麽好看的男儿?
「他和华勒丝究竟是什麽关系呢?」她没来由地想到。
又不知怎的,她又生气了。
一拳就搥在少年的胸口,她没有用上灵力,却也是全力的。
「好色之徒,该打!」
听见那人痛苦地从睡梦中叫出声来,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去面对那个原本应该万分尴尬的场景。
“哟,臭小子,醒来了吗?怎麽,老娘的身材还不错看吧?”
彼德被她一掌揍醒了,他揉着剧烈作痛的右胸与右肩,没有微笑,只是直勾勾地与夏葵的对视,用平淡的语气应道:“嗯,非常的美丽。”
“哼哼……"夏葵贼贼一笑,站起身来,高居临下地指着彼德挺拔的鼻子笑道:“老娘被你抱着睡了一整晚,以後要是嫁不出去,臭小子你可是要给我负责哦!”
彼德却是认真点了头:“嗯,我会负责的。”
夏葵抱着肚子大笑道:“嗨嗨!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啦,你也太认真了吧?”
“嗯,或许是我太认真了。但是,若然你认为有必要,我就会负责。”
毕竟他的确是个犯罪的人。
可是,她并不想要他的负责。
少女的笑容僵了僵,没有说话,只是背向彼德默默穿戴衣裳起来,最後重拾起她作战用的长铁棍,徐徐从凹陷的山壁踏了出去,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开始思考王城败剑给予他的问题。
一个藏在他的心底,不敢触碰的疑问。
「爱」究竟是怎麽样的东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