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凝被凌琅如此娇宠纵容,要说不开心不得意是假的。尤其看到谢子晋暗暗咬牙,表面还要装得如沐春风,她就暗爽不已。
男人们开始谈生意,连亲信保镖都摒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依凝大赫赫地坐在凌琅的身边,可谓想低调都困难。
从德国到香港到大陆东北三省,这条新的军火路线开通运输后,将会发展成为新的动脉。
三人慢慢谈着,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合作,以及价格费用运输方式等等的问题。
每句话都是绝密的,也许国际刑警不惜任何代价获取其中的片断信息。
作为警察,依凝竟然对这些内容不怎么感兴趣。甚至,她刻意地忽略,充耳不闻。或抬头望天花板,或低头研究自己的手掌纹路,总之就是对整个交谈的过程不怎么感兴趣。
她不想记住谈话内容!
凌琅的用意她很清楚,他信任她,愿意把他的身家性命交付到她的手上。而她却不想接受这份信任,或者说,她对自己都不怎么信任。
缺乏跟他同生共死,携手到白头的执念,因为她已萌生离去之意。
孩子出生的安排将成为她跟凌琅之间的死穴,而且无可调和。早晚闹到崩裂的时刻,她只能转身离开。
凌琅的生意她不感兴趣,她没有才能帮他出谋划策,同时也不会拖他的后腿。
她选择自动屏敝谈话内容,不去听不去想不去问。
男人们谈正事的时候绝对没有一句废话,半个多小时,所有重大决议全部敲定。
以茶代酒,他们碰杯庆贺谈判圆满结束。
等到他们放声说笑的时候,依凝知道正事谈完了,不禁悄悄吐出一口气。
刚才她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这些家伙搞什么与她无关。
她是休假的警假,现在不管公事。
等姐休完产假,重回警局上班,可不会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喽!
心里自我解嘲,其实还是为自己包庇凌琅找理由而已。
她无法对他铁面无私,当然,就算想铁面无私,也未见斗得过他。更何况,他明知道她警察的身份还如此信任她,背信弃义的事情,她顾依凝做不出来。
*
依凝去洗手间解决完内急问题,走出来,在洗手盆里洗手。
谢子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从镜子里觑见他,依凝很镇定地烘干双手,对旁边那个故作深沉的男人视若无睹。
终于,谢子晋先沉不住气了(时间有限,凌琅那个老婆迷随时都可能跟过来)。他绕到她的身边,扯唇笑道:“你新婚大喜的日子,我没带什么礼物祝贺,心里真过意不去!”
“没关系啊!下次来可以补上!”依凝抬头对他扬眉哼道。
就算知道那晚的男人不是他,可对他的印像使然,她仍然对他有种本能的戒备和敌意。
试探没有效果,谢子晋干脆下猛药:“看你在他身边笑得那么白痴,我才明白,你这个代孕工具做得很惬意!”
“姓谢的,你想找麻烦?”依凝像只炸毛的小猫,顿时张牙舞爪。
nnd,居然敢主动挑衅她,小猫不发威,他当是病猫!
“我没想找麻烦!”谢子晋摊手,很诚恳地道:“就是替你着急!怎么看不出凌琅的阴险本质,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呢!”
“我跟他的事情关你p事!”依凝后退一步,本能地感觉这个家伙很危险,还是远离为妙。
“等等!”谢子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里会容她逃走,连忙快行一步截住她,说:“顾依凝,你是不是真想等孩子生下来交出去?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还有,凌家的组织对待孩子很变态残忍,很多体质差的孩子三岁前就夭折了!”
这话正好触动了依凝心底的那根敏感之弦,她不由惊跳起来。为什么谢子晋也知道这件事情?还有他的语气那么笃定,好像很熟悉内幕的样子!
凌老太太曾经告诉过她,如果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发育不好,体质孱弱,很难在严酷的训练中存活。
奶奶说,她第一胎生的男孩没活到三岁便夭折了!这正是依凝日日夜夜最恐惧的所在,甚至比骨肉分离更加可怕!
骨肉分离十六载还有母子重逢团圆之时,如果因为残酷的生存环境而夭折,那岂不是一辈子永难磨灭的伤痛和悔恨?
谁说孱弱的孩子就没有生存的权利?谁说只有存活下来的才是强者,被淘汰的都是弱者?
她不要自己的孩子做什么强者,她只想让他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活着。哪怕平庸,哪怕无能,她都会一样的爱他,绝不会因为什么弱者强者的可笑界线而少爱他一分!
见依凝脸色大变,沉默不语,谢子晋知道自己的这剂猛药下得很及时到们。
得意地扬笑,他乘胜追击:“怕了吧?没有哪个母亲不害怕!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就要被送到基地,你再也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哭声,既使他被虐待死亡,你都完全不知情!”
“够了!”依凝捂住自己的耳朵,快要挺不住了。“不要说了!”
“居然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幼稚!”谢子晋冷酷地扯下依凝捂住耳朵的手,残忍地继续道:“捂住你的耳朵就能改变事实?别天真了!知道凌家的男丁为什么稀少?那是因为他们中将有多半在十六岁之前夭折!”
好像受到炸雷轰顶,依凝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倒。
“三岁之前夭折的都是体质孱弱的,七岁前夭折的都是智商落后的,十三岁前夭折的是资质一般的,十六岁之前夭折的则是挺不住最后关卡的!你觉得你的儿子能挺到第几关?”谢子晋狭长的眸子染上嗜血的兴奋,越说越激动,像只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依凝退到墙壁处,再也无路可退。她的手心里都是汗,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太可怕了!她感觉谢子晋好像对凌家的家规和内幕都十分清楚,而且说得煞有介事并非像信口胡言。
谢子晋见把她吓得够呛,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便适可而止。渔网撒下了,他开始慢慢收网。“怎么样?待会儿回到茶厅里,你再偎在凌琅的怀抱里继续秀恩爱啊!再显摆你有多受宠啊!”
语气竟然隐隐的一丝酸溜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嫉妒依凝和凌琅如此恩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依凝狠咬嘴唇,瞪着这个兴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该死男人,喊道:“滚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哆嗦得厉害,心里的疑惑和猜忌愈发重了,像一只趴在玻璃上的苍蝇,眼前一片光明,可惜没有任何的出路。
“哟,恼羞成怒了!”谢子晋一拍手掌,扯唇笑道:“你可以做只鸵鸟,把脑袋埋进凌琅的怀里,什么事都不想什么事都不问!等到你的儿子出生,让他跟所有凌家的子孙一样,听天由命!”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依凝再次喊问道。
“哈,着急了!”谢子晋乐不可支,洋洋得意地对她招招手:“过来,我告诉你”!
她不肯过去,只是用怨忿的目光瞪着他。
“好吧!”他耸耸肩,说:“因为我也凌家的子孙!”
依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直接呆怔住。她听错了吗?谢子晋竟然也是凌家的子孙!
“我跟随母姓!”谢子晋提起自己的身世仍然玩世不恭,并没有多么沉重。“我妈妈是东北三省的军火王之女,她爱上了凌家的男人,并没有结婚!后来得知她怀孕了,凌家让她来香港的祖屋养胎,她就闪电般地嫁给了我爸爸!”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爸爸是上门女婿入赘谢家,不过和我妈妈结婚后没多久,他就早早地仙去了!”
依凝继续石化,不是她少见多怪,而是事情实在意想不到。“你……到底是凌家的血脉还是……”
“我是谁的血脉不重要,反正我姓谢!我妈是我外公唯一的女儿,我是我外公唯一的男外孙!”谢子晋摊手道:“现在我接替我外公垄断着东北三省的军火市场!”
“凌家人允许吗?他们为什么放过了你妈妈?”依凝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从谢子晋的话里听出一线生机。
“我妈嫁给了我爸!她不再是凌家的媳妇,我姓谢不姓凌,跟凌家没有关系了!”谢子晋这样说道,他相信顾依凝应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凌家心高气傲,不接受有污点的女人,也不接受来历不明的子孙!在他们看来,我妈妈嫁人在先,我改姓在后,已经不算他们凌家的媳妇和子孙了,所以他们没有再纠缠!”
“……”
“现在你明白了吗?”谢子晋紧紧盯着她漆黑乌亮的大眼睛,压低嗓音告诉她:“只要你跟凌琅离婚嫁给别的男人,你肚子里孩子跟随别的男人姓氏,叫别的男人爸爸,凌家将不会再认这个孩子!”
“……”
谢子晋邪魅勾笑,那双一直盯着她的狭长眼眸慢慢涌起**的味道,但他压抑得很小心,没让她看出来。
他是只狡猾的狐狸,是只善于伪装的大尾巴狼,装作纯良无害的模样,他好心地“指点”她:“你要改嫁的话,有没有发现,其实我就是个很不错的合适人选!”
*
第一次,依凝失眠了。
身边的男子酣睡得很沉,她却辗转难眠。
谢子晋的那番话完全扰乱了她,她不知该怎么办。
他说,他真得从没有碰过女人,因为他天生不喜欢女人!但是,他是个男人,需要娶妻生子,需要给谢家留下后代!
他想娶她,只因为她是凌琅的妻子。既为了一口气,也为了血脉问题。
他是凌家的子孙,她怀的是凌家的骨血,也算是他的侄子,这是一方面原因。
另外,他跟凌琅一直不合,想抢走对方的妻子以此报复!这是另一方面原因。
所以,他要求依凝跟凌琅离婚,再嫁给他!
当然,凌琅不会答应离婚,但是他会帮她!
双手捧着脑袋,依凝在心里对自己呐喊:“千万别相信那个变态的话!他居心不良动机不纯,千万不要与虎谋皮!”
她知道谢子晋不可信!她不能受他的挑拨,让凌琅丢了面子。
有了矛盾,还得跟凌琅商量解决,如果真得解决不了,她会跟他离婚,但绝不会嫁给谢子晋!
在凌琅的身边,她是他生孩子的工具;到了谢子晋的身子,她将会变成他掩人耳目的工具。她做够了工具,这辈子都不要再做第二次!
*
一大早,胡大伟就找来了昨晚跟他谈生意的老板,让他来证明自己昨晚没有跑出去胡作非为。
“老婆,张老板可以证明,昨晚我一直在跟他谈生意!这笔生意很重要,做得好,可以赚不少呢!”胡大伟拼命地跟张老板拼眼睛,示意对方帮他说说好话。
张老板原不想趟这浑水,不过胡大伟先是苦苦哀求,再软磨硬泡,如果不答应他,就没完没了。
不涉及生意利益,仅帮胡大伟在老婆面前证明昨晚的清白,张老板只好百忙中抽空来了。
“弟妹,我可以证明,昨晚他跟我谈生意了!”张老板如实道,帮着求情:“你别误会他,快让他回家吧!他说你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回家了!”
穆嫣有些尴尬,想不到胡大伟竟然把客户给请来了,也不好再说其他,只道:“我气他把孩子撂在幼儿园里不管,一点儿做父亲的责任心都没有!”
张老板连忙附合着批评胡大伟:“呀,你怎么不管孩子?这可不行!胡老弟,这件事情你做得不对啊!难怪弟妹生气呢!”
胡大伟忙承认错误:“是我错了!生意重要都不比老婆孩子更重要!以后我一定记住教训,再不敢了!”
穆嫣余怒未消:“昨晚我差点儿留在山上回不来,只好让李老师帮忙照顾孩子!胡大伟,拜托你以后有点儿责任心!如果实在没有时间接孩子,你得提前打声招呼啊,怎么能死活不管不问了!”
胡大伟举手立誓:“再有这种情况,你把我赶出家门,我绝无怨言!不信,我可以写保证书!”
*
写了一份检讨书,写了一份保证书,分别签字按手印,交给穆嫣保管。
如果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他就要自觉地收拾东西离开家!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张老板在旁边看得好笑,在胡大伟送他离开的时候,趁穆嫣不注意,张老板调侃道:“看你俱妻如虎,怎么还有胆子跑去偷腥?”
胡大伟又是打手势,又是眨眼睛,示意张老板千万别泄露了天机。“千万别提这些事情!了不得!以后再不敢了!”
*
凌老太太的病情加重,医生说,不能再继续保守治疗,必须要做肺部**移植手术,否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器官移植对于凌老太太这种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风险性极大,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去尝试。
但没办法,肺部的感染越来越严重,再不采取手术,将会危及生命。
为了各方面都达到最佳水平,不能运输设备和医生来香港。中西方专业医生会诊后,决定将手术的地点选在美国。
医生要求老人最挂念的亲人跟随着,这样可以增强她活下来的信念。
凌琅是凌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子,他当然是最佳人选。
刚刚跟弗朗和谢子晋谈妥了生意,凌琅正好能腾出时间,他便决定要陪奶奶去美国动手术。
手术很急,当天上午决定了,下午就要起飞。
*
为了给凌琅送行,顾妈妈特意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请孩子们过来吃饭。
中午,贺江南和顾欣妍因为警署里加班,打电话说不能回来了,所以只有凌琅和依凝过来。
依凝心事重重的,如果搁平时,凌琅肯定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但因为奶奶手术的事情,他自己压力很大,见依凝闷闷不乐,还以为她跟他一样担忧奶奶手术的成功问题。
“我相信奶奶能挺过来!她能平安飞回来!”凌琅反过来安慰依凝,不想让她怏怏不快!
依凝先怔了怔,再感动了一把。他的奶奶要去美国做肺部移植手术,他却怕她担心,反过来安慰她。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实在对她体贴到方方面面,再也挑不出他的不足(除了凌家的家规)。
她竟然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离开他,实在愧疚。
快要进家门时,她停住脚步,用从没有过的认真语气问他:“狼狼,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可以由我来抚养吗?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想跟他分开!”
凌琅不语,灿闪的星眸不禁黯然。他情愿她要一座城池,他可以不顾一切地为她去拼搏,但她要求的仅仅是不要骨肉分离。
作为丈夫,他却无法满足她这最卑微最简单的要求!
乌亮的大眼睛慢慢暗下去,她也沉默了。他果然做不到!
他可以为她做一切事情,但却无法让她跟孩子在一起!
房门打开了,顾妈妈十分惊讶:“我正想出来看看你们来了没有,俩人到家了怎么还对着脸傻站在门口?”
依凝没有回答老妈的话,也没有再看凌琅,转过身,快步走进室内。
“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顾妈妈抱怨完了,又省起女婿还在跟前站着,连忙对他笑着说道:“孕妇情绪反常些可以原谅,狼狼多包容忍让她些,等生下孩子就好了!”
*
画廊的老板打来电话,说穆嫣的那幅风景画以九千九的标价卖出去了!
穆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千九没有打折吗?”
“没有打折!就以标签的价码买的!”老板喜滋滋的,“应该是个不懂行的!他说很喜欢你的画风,希望能经常看到你的作品!”
画廊的画售出时怎么也要打个七八折,一般的能卖上六折就算不错了!她的画竟然没打折,这买画的可真是百年不遇的奇葩。估计不是暴发户就是完全的外行。
一个下午的时间,除去画廊百分之三十的佣金,再除去一些零碎费用(打车费、托李老师照顾孩子的五百块)她净赚六千多。
“你给他打些折扣好了,薄利多销嘛!”穆嫣听说对方喜欢她的画风,不由心动了,希望能拉住这个客户,多买她几幅画,强过一锤子买卖。
“我跟他说了,下次来会给他优惠些!”画廊老板说:“你赶紧的吧,手脚勤快些,别耽误时间!”
“哦哦,我知道!”挂了电话,穆嫣就急了,喊胡大伟。
胡大伟刚把孩子们送去幼儿园,听到穆嫣叫他,立刻跑过来报道。“来了!老婆,有何吩咐?”
那衰衰的模样和贱贱的语气竟然有几分像灰太狼——宝宝和俏俏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穆嫣不禁“扑嗤”笑了,对他的嫌恶和厌烦也少了许多。
“呀,老婆笑了!”胡大伟像发现了新大陆,喜得扑上来搂她亲嘴。“老婆,你笑起来真漂亮!”
“我有正事对你说!”穆嫣忙推开他,说:“那幅风景画卖的价钱不错,今天我还得出门写生!”
“去就是了!”
“你得送我去啊!”穆嫣警告道:“还有,我出去估计得一整天。你不能忘记去接孩子们!”
“我知道!”这次胡大伟很乖,主动说:“下午等放学时间,我先接了孩子们再去接你!”
*
找到满意的景点,穆嫣安好画架,开始作画。
她作画时很入神,经常忘记吃饭。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很好,到了中午时分,收起画夹到山上的饭馆里吃了份贵得吓人的排骨米饭。
吃饱了肚子,她回到原处,继续作画。
这幅画的面积比上一幅要大许多,一天完工有些吃力。所以,明知道山里饭馆的饭菜贵得离谱,她还是去吃了份排骨米饭。
只有补充了足够的能量,她才能充分发挥,在日落前将这幅画完工。
一切很顺利,基本轮廓都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补充和润色。
日薄西山时,她接到胡大伟打来的电话,说他在山脚下面等着她,问她什么时候收工。
她说:“快了,快了!”
挂了电话,她一边加快进度,一边在心里精确地计算着剩余的工作量和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奇怪感觉。虽然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不同,也没听不到任何异常的声响,但女人敏感的神经就是告诉她,有人正在旁边看她!
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触及到男子熟悉的挺拔身影,手里的画笔一抖,颜料顿时污脏了辛苦了整天的劳动成果。
陈奕筠!他竟然站在她的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穆嫣心脏咚咚直跳,说不清什么感觉。回过头,见画稿已经废了,不由又气又窝火地摔掉画笔。
“我好像妨碍你工作了!”陈奕筠的声音像陌生人一样疏离冷漠,“需要赔偿你的损失吗?”
没有回答,她收拾好画具,将污脏的画稿夹进画夹里,然后拎着画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穆嫣!”陈奕筠跨前一步,低声吼道:“你站住!”
她站住了,却没回头。冷冷地道:“你有什么事?”
“你回到胡大伟的身边,早晚会后悔!”说完了,陈奕筠又后悔,他明明最想说的不是这句话。
“那是我的事情!”说完,她加快脚步,向着缆车方向走去。
始终没有回头,她残忍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
陈奕筠……这个曾经爱过她,她曾经爱的男人,将永远不会属于她!
*
下了缆车,见自己的那辆现代瑞纳停在不远处,胡大伟正趴在方向盘上连连打哈欠。
穆嫣走过去,打开车门,见两个宝贝坐在后面。
“妈妈,妈妈!宝宝(俏俏)好想你!”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甜甜喊道。
坐进车,把两个宝贝抱在怀里,穆嫣一天的劳累都飞走了。遇到陈奕筠后的惶惑忧伤郁闷也瞬间消失了大半!
胡大伟转过头,一笑,呲出满口的黄牙:“今天还挺早的!我们回家去做饭还是去饭馆里吃饭?”
现在,家里的经济需要穆嫣来支撑,所以要去哪里吃饭他得问问她的意愿以示尊重。
穆嫣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做饭,就说:“去吃自助餐吧!”
两个孩子一听,开心地叫起来:“噢,去吃自助餐喽!”
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胡大伟发动开车,向着山下慢慢驶去。
陈奕筠站在自己的车旁,幽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驶下山去的现代瑞纳,好像恨不得在车体上钻个窟窿。
她跟胡大伟复合后竟然还过得这么开心!即使遇到他,她竟然理也不理地转身就走!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胡大伟的车!
胡大伟——一个人渣而已,她用得着这么希罕?
陈奕筠钢牙咬得咯咯响,恨不得立刻飞车追上去,把胡大伟从她的车里扯出来丢进山涧里去!
他嫉妒胡大伟,同时也羡慕胡大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让他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穆嫣,我为你半死不活,面目全非,多少年都无法复原!在你眼里,我陈奕筠却是可有可无!
我会让你后悔!后悔当初抛弃我选择嫁给胡大伟!
*
顾欣妍走进副局长办公室,正巧看到朱文娜伏在贺江南的身边一起在研究电脑里的文件
朱文娜平时快言快语,干脆利落的,此时却娇滴滴的,好像害羞的小姑娘。
“贺局,你看这些地方怎么填?我刚分到副局办公室,很多地方不明白,老是问你,又怕你会笑话我!”朱文娜说着话,那双美丽的眼睛直瞟向贺江南。
贺江南觉得朱文娜离他太近了,她站着他坐着,她丰满的胸脯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公分,他必须保持坐姿的准确,否则一个疏忽就可能碰上那对连绵峰尖。
“我也刚来!对警署里许多地方不是很了解!我们互相学习吧!”贺江南试着直起脊背,尽可能地往椅背方向侧过去。
朱文娜如影随形,一手扳着办公桌,一手抓着椅子扶手,裹在制服里的玲珑身段充满诱惑地贴向他。
当然,她是警察,知道色诱男上司不成是什么后果。明欺贺江南刚调来香港警署,她才敢如此大胆。
“跟贺局在一起能学到好多东西呢,我好佩服你的工作能力!”朱文娜突然又说:“对了,我最爱吃上海的灌汤小笼包,什么时候贺局回老家帮我带几个!”
贺江南俊脸讪讪地,告诉她:“我老家离上海挺远的,不顺路。”
“唔,那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朱文娜笑容甜甜,怎么看他都喜欢。“贺局,你好英俊哦!在香港警署里,所有的警长都是秃顶凸肚的半老头,你是我们警署里第一位年轻英俊的副局长!”
贺江南有些不耐烦,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道:“你去工作吧,有事情我会叫你过来!”
上司下了逐客令,朱文娜只好不情愿地挪开惹火的身子,拿着文件走开。
却瞥见顾欣妍站在旁边,正用戒备的目光盯着她。
朱文娜毫不在乎的撇撇嘴,冷哼一声,正眼都懒得瞧她,走到旁边处理文件。
顾欣妍向贺江南投去幽怨的一瞥,他面对朱文娜露骨的诱惑竟然没有严辞拒绝,难道他想跟这个美丽的港姐搞一段办公室恋情吗?
贺江南见顾欣妍来了,刚要开口问她有什么事情,却见她嘟着红唇幽怨地瞪他一眼,就转身走了,再不见影儿。
*
中午下班的时候,贺江南也没见到顾欣妍,便给她打电话,问她去哪儿。
“你还知道关心我?”顾欣妍的声音微微地哽咽。
“怎么了?”贺江南完全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情了?”
“别装傻!”顾欣妍满腹委屈:“你跟那个朱文娜打得火热,都不愿搭理我!我肚子疼休了半个上午的假,你竟然到下班的时候才发现!”
“你不舒服?”贺江南无措地道:“我没听说啊!上午有个会议,我忙着工作……”
“好了!别找借口!”顾欣妍说:“我在你的宿舍里,你马上回来!”
*
贺江南有单人公寓宿舍,设施齐全,面积宽裕。别小看这样的福利,在寸土寸金的香港来说,真可谓部长级的待遇了。
顾欣妍有他宿舍楼的钥匙,整个下午就待在他的宿舍里默默流泪。
但是,快要下班的时候,她还是去厨房里给他做了顿美味又营养的晚餐。
妈妈告诉她,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
贺江南火急火燎地回到宿舍,听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满腹怨言,估计见面也要一顿争吵解释。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满桌子丰盛的晚餐。
“吃饭吧,吃完了饭再说!”顾欣妍帮他拿起筷子,眼角犹含着泪花。
贺江南轻轻抚摸她鬓角的绒发,叹道:“我们调到这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都不容易,以后你能不能别再乱吃飞醋?我对朱文娜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他知道,不解释清楚,这顿大餐恐怕要吃不痛快。
“江南,我们调回临江吧!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地方!”顾欣妍伏在贺江南的肩膀上,看着满桌子美味的菜肴都食不下咽。
在香港,她这个新调来的“大陆妹”备受歧视,再加上她除了射击几乎一无所长。而贺江南并没有让她做狙击手,而是让她在办公室里打杂。
所以,顾欣妍在警署里的地位很低。
贺江南却不同,在临江他就是三级警监,调到香港之后,又升迁了一个级别。再加上他的能力魄力,当然无人敢小觑。
香港警署里那些美丽的女警们都对贺江南虎视耽耽,尤其是那个朱文娜,自恃家境优越,容貌美丽,再加上是贺江南的私人文书,摆明了准备近水楼台先得月。
顾欣妍存了个小心眼,她四处说自己跟贺江南已经订婚的事情(其实还没有订婚),证明她顾欣妍才是贺江南的正牌女友兼未婚妻。
没想到,那些香港女警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变本加厉。觉得她除了张漂亮脸蛋外一无可取之处,香港多美人(一年一度的港姐闻名全世界),美丽的香港女警卯足劲要来个横刀夺爱。
她很害怕贺江南移情别恋,再说现代社会里,一夫一妻,万一他娶了别的女人,就算她想赖着做个小妾也不行!
贺江南为难地道:“我们调回去,你姐姐怎么办?”
“她有姐夫照顾呢,不用你操心!”顾欣妍更难过了,为什么他对姐姐都这么惦记,对她就如此不上心。
“不行,我答应过你姐夫!”贺江南推开她,语气坚定地说:“一定等她生下孩子再调回去!”
已经调到香港警署,他表现不俗,做足一年之后,无论回临江还是回北京,都是他继续升迁的资本,怎么可能半途而废,无功而返。
“我姐姐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情?”顾欣妍“呼”地站起身,说:“我看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朱文娜!算了,你不想回去我不勉强,等姐夫回来,我跟他说,我要调回临江!”
“你疯了!”贺江南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道:“你的家人都在香港,你自己回临江算什么?”
“我要你陪我回去你又不肯!”顾欣妍哭了。
“真跟你说不通!”贺江南也生气了,“就因为你的鸡肠小肚,是不是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要走你走吧!我不拦你!”
顾欣妍双手捂脸,哭着跑出去了,贺江南并没有追出来。
*
接到顾欣妍打来的电话,依凝急匆匆地驱车出门。
在咖啡馆里,顾欣妍抹着眼泪,泣不成声。依凝坐在她的对面,小声地劝导着她。
“我觉得,你的确有些无理取闹。”依凝皱眉说:“贺副局刚调来警署,尤其他是警监级的领导,怎么能随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那个朱文娜像个妖精,整天缠着他!”这是顾欣妍最担心的地方,“我怕时间久了……”
“贺副局的条件不错,在地方警局里,暗恋倒追他的女警排成队,他都无动于衷!再说,他在香港只是暂时的,怎么可能娶个香港老婆呢?”
听到依凝劝导的话也有道理,顾欣妍慢慢止住了哭泣,小声地说:“在临江,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不好意思明争明抢。在这里,这些香港女警太不要脸,明知道他是我的,还勾引他!”
“如果他那么容易被勾走了,要我说,你别为失去他难过了!”依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别说你跟贺江南只是恋爱阶段,就算我跟你姐夫结婚,还打算离婚呢!”
“什么离婚?”顾欣妍惊讶地抬起头,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再提这两个字,老妈会扁你的!”
“唉,我知道!”依凝最头疼的就是老妈那关难过,其余还好说。她双手托腮,半晌幽幽地叹道:“我真得打算跟他离婚,除了离婚,想不出别的出路!”
“姐姐,你在这里!”一声惊喜的喊叫,打断了姐妹俩的喁喁低谈,她们抬头转身,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孩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瘦削颀长的身影,俊美非凡的容颜,还有那种晨曦般令人觉得干净舒服的笑容。
顾欣妍并不认识这个男孩子,依凝却认识。
“杨阳!”依凝想不到在这里遇到杨阳,十分惊喜。她连忙站起身,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正好从咖啡店的门口走,无意间往里面瞧了几眼,就看到你了!”杨阳像个快乐的大孩子,走过来就紧紧抓住依凝的手,突然又想起什么,目露惊悸,赶紧撒手。
“他已经去美国了,你不用害怕!”依凝摇摇头,知道他是被凌琅吓怕了,不由很心疼。
“真的?太好了!”果然是孩子,听说那个煞星离开香港,顿时松了口气,重新展颜,他觑着依凝,神色认真地道:“姐姐,我有重要话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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