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要来见林绯叶,两个人明面上都安分下来,但一路上也是互相瞧不顺眼,一会儿你送我一个冷眼,一会儿我还你一个冷哼,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矛盾,倒搞得像是有什么积世之仇似的。
是不是生活在后宫中的女人,天生就具备这般勾心斗角的能力?又或是身处后宫之中,无论是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侍琴不知为何,看着走在自己前面是两个人忽然想到。只是一瞬她便回过神来,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当真是年龄大了几岁,注意力便不如从前那般集中,瞎想这些东西做什么?眼前当紧的,还是要找皇后处理好这两个小姑娘的事儿。
有侍琴带领着,即使是那两位步伐迈得小,也是很快就到达了林绯叶所在的地方。
林绯叶正坐在案前看《诗经》。这一日天光大好,温暖和煦,使得她近日来的烦心也消散不少,于是她着人找了这本《诗经》,读一读其中的美好字句,不论是悲是喜,都叫人觉得感动不已,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舒爽起来。
她轻轻拈起案上的样式古朴而深邃的茶杯,正欲品一品那带着淡淡清香的新茶,微一抬头,就看见侍琴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她面前。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心头那份意境就这样被破坏了,可惜了。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是慢慢放下茶杯,合上案上摆着的书,起身走到她们面前来。
面前的两个孩子脸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若是脱下身上的衣服,放进人堆里,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皇宫里长大的,但是皇宫分明就是这天下之中,礼仪应该最好的地方。林绯叶唇角的笑被不动声色地敛去,她轻声问向侍琴:“这是怎么了?”
侍琴还没回答,珊儿已经扑到她身上来,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充斥着委屈,她声音也颤颤的,“皇后娘娘,珊儿今天本来在乖乖地习武,可是这个贱婢竟然在那儿偷看,她还说自己是公主,这宫里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吗?”珊儿转头指着段思芙,那本该尽是委屈的面容上竟满是恶毒,“哪有公主会像她这样偷偷摸摸地躲在一边!”说着,头又转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林绯叶,“珊儿被她打得好疼!”
林绯叶轻轻抚了抚珊儿的头发,温声说:“思芙是长公主,你来这里时日短,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拿出随身的帕子,她为珊儿擦了擦眼泪,轻巧地跟珊儿分开,走两步到了段思芙旁边。
段思芙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虽然眉眼之间还有些稚气,又添了彩,但已经能从她脸上瞥见她未来的美丽与光彩了。
若单是美丽也就罢了,她偏偏还这样像她的生母。
虽然明知段傲阳不会变心,但女子总是这样,即便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再忠诚不过,也忍不住为对方心绪不宁,忧心忡忡。这大约也算得上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这心思的辗转翻覆,正是一种流转的爱。
林绯叶心思转过几转,面对着这个孩子,终究是只剩下无奈。她也问向段思芙:“你身上伤势如何?”
段思芙虽不甘愿,却也只能咬咬唇,上前向林绯叶行了个礼,说道:“回禀……母后,儿臣并无大碍。”
“究竟是怎么回事?”通过珊儿的言语,其实林绯叶已经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她想再问一问,希望通过段思芙再一遍的复述,让她们两个发现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什么。
段思芙缄默,只是瞪着珊儿,似乎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此刻十分有底气。
大约她方才喊那句“母后”也是出自于想证明自己的身份,而并非出自真心。林绯叶想到这里,真有几分寒心,果然有些人,是你怎样对她好,都无法暖化她的,她眼里浸润一丝冷意,难以叫人发觉,却实在存在着。她看着段思芙,质问她道:“你不是应该在醉叶居里静心吗,怎么跑出来了,还与珊儿打了起来?”
其实她本无责怪之意,只是寒心了,她本也就更亲待珊儿一些,这下子去质问段思芙,而不问珊儿,就已经将这种偏心显现出来,若是段思芙乖巧一些,有眼色一些,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上一句“母后,儿臣错了”,林绯叶也不会有什么责怪她的想法。
只是这道理林绯叶知道,侍琴知道,两个孩子或许却都不知道,也许是无法发觉,也许是因心中各有各的算计,本来能发觉的,也没能发觉。
珊儿站在一边,大约是因为真的知道了段思芙是公主,心情复杂,正扭着林绯叶给她擦泪的帕子,脸上闷闷的,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而段思芙则是倔强地仰着头望着林绯叶,“母后,儿臣是知道错了,想向父皇解释。”
林绯叶继续问道:“你若是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去找人禀告你父皇?”
“儿臣是、”段思芙揪了揪衣袖,眉心皱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她道,“儿臣是觉得,儿臣自己亲自去承认错误,才更有诚意。”
林绯叶的神色严肃起来,“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你父皇那儿,反而躲在珊儿练武的地方?”
“儿臣、儿臣……”段思芙支支吾吾的。
大约是之前林绯叶对她的态度过于温和,又或是觉得珊儿的身份不如她尊贵,这让她有些飘飘然,所以她完全没发觉林绯叶的态度变化,胆子立时大了起来,于是便直接绕开林绯叶的问话,反而恶狠狠地盯了珊儿一眼,继而恭谨地朝着林绯叶跪了下来,声音里多少也带了些委屈。
“母后,此事是儿臣不对,稍后儿臣自会向父皇解释,但是在此之前,请母后责罚这个人!”她起身指着珊儿,声色俱厉,“她不过一介民女,儿臣乃是公主,她打我,就是以下犯上!她这样,视父皇为何,视母后为何,又视皇家的尊严为何?她这样的做法,分明是冒犯皇威,儿臣恳请母后狠狠地责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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