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对于大明的人来说,这几乎就是往顶层爬的唯一出路。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自从汉代的察举制度、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度,渐渐地被新形式的科举制度所替代,寒门有了出路之后,却也被封死了其他的道路。
明朝立国,推崇八股。天下读书人,在朱明理学的教育之下,渐渐地被禁锢了思想,陷入了被朝廷一波一波不停地洗脑的境地。明亡之时,之所以很多文臣宁可亡国,也要把党争放在第一位上,就是这样的弊端所致。
但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只有统一格式、统一教材、统一标准答案之后,寒门的学子们才拥有了在进取上相对的公平。在封建时代,可以做到这样,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天下人为什么对于读书趋之若鹜呢?难道不做官,去种田,去经商就不一样了吗?在明代,虽然商人地位低下,但还没有低到没有人愿意做的地步。究其原因,大概这件事情要怪在宋真宗的头上。
那一首‘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让天下读书人读书的目的产生了根本的变化。
他们读书、科考、入仕,为的并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而是千钟粟、黄金屋,为的是娇妻美眷,为的是车马豪宅,又有几个人记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圣人之言呢?
考场外,魏水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下,望着正鱼贯而入的考生们。这些人中,必然有大明十年或是二十年之后的顶梁柱,只可惜,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腐化,所谓目的纯粹的一小撮人,大概是没有被取中的资格的。
“都安排好了?”魏水转头问墨大。
墨大点头道:“是的,二爷,钱塘书院的那些书生的行动始终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内,属下保证,九成以上的考生,都知道这次考试的关节字眼。剩下的一成……为人太过刚直,就算给了他们,他们八成也不会用,搞不好,还会将我们揭发出去。”
“嗯,不错。”魏水点头称赞了一句,道,“考场是谁布置的?可都弄好了?”
墨大知道魏水指的是什么,立马回答道:“二爷放心,按照大明的规矩,科考时,监督官是锦衣卫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东厂的番子。锦衣卫的带兵官是我们的人,已经嘱咐好了。带东厂番子的那位公公也已经打点过了,我们跟内廷的人关系始终不错。这一次的布置又是为了陛下,他们自然愿意听我们安排。”
“唔,这样就好。”魏水点点头,转过身道,“走吧,我们回去。让你的人盯紧了,千难万险都淌过来了,就差这最后的一哆嗦。办好了,我保你们荣华富贵。出了事情,大伙儿一块儿完蛋!”
“是,二爷,属下明白。”墨大凛然从命。
的确,现如今,魏水这么久的设计,已经到了临门一脚。
这次的科考,看上去只不过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科考,实际上,却是魏水推动大礼议的关键的一步。此时此刻,不仅仅是考场中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还有留在南京的官员们,也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回到家中,刚刚坐下,宫内的传旨太监就到了魏水的住处。嘉靖皇帝到底还是年轻,有些沉不住气。更何况,魏水在此之前,也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他。
换了身道袍,拄着卦幡,魏水跟着传旨太监进了宫。
面圣行礼,魏水的身子还没有完全站起来,朱厚熜就已经忍耐不住的开口问他道:“魏先生,先前朕就听你说起过,这届科考的重要性。现在科考已经开始了,你也是时候,可以把你的计划告诉朕了吧?”
魏水笑道:“陛下圣明烛照,草民的小小把戏都不过是市井里头玩玩闹闹的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如若陛下想要听,草民讲给您听就是了!”
朱厚熜听了当即催促道:“那快快说来,你到底是如何设想的?”
魏水说道:“草民以为,所谓大礼议,就是内阁攥着权柄,欺凌陛下年轻,不愿归还。而逼迫内阁还政于陛下,有一个症结,那就是内阁在斗争之中,不能够占上风!此事从前只不过是说得轻巧而已,但现在,草民可以保证!经过草民的多番说服,还有张阳张大人在南京的努力,现如今,京城之中、南京之内,陛下可以一呼百诺,有很多受到内阁排挤的大臣,都愿意和陛下同仇敌忾!而且,不仅仅是如此!”
当听到有很多大臣已经靠向自己的时候,朱厚熜的双眼中就不停地闪烁着权力欲望的光芒,而等到魏水说‘不仅仅如此’的时候,他的目光猛地一动,霎时间亮的吓人!
魏水见了,心中一笑,接着说道:“陛下,草民之所以说此次科考是重中之重,是关键所在,其原因在于,此次科考,草民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布置,不动则已,只要动起来,就可以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草民联络倾向于陛下的百官,这是从人数上压制内阁。而这次科考,草民可以让市井传闻对内阁非常不利!失去了朝中佐助,没有了天下人心,按照草民的设想,杨首辅或许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哦?最后一条路?你指的是?”朱厚熜眯起眼睛,问道。
魏水笑着说:“陛下,朝中无可依仗,民间无所支撑,杨首辅所能够利用的,不就只剩下他几朝元老的面子了吗?草民觉得,这个面子,陛下大可以不必给他。只需要让杨阁老急流勇退,内阁瞬间就会变成一盘散沙,而后见招拆招,陛下的千秋霸业,近在咫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