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啧啧称奇之类的词语,已经不能形容朱宸濠此时的心情了。虽然看上去,眼前的鹦哥儿只是很普通的长相,但确实是如魏水所说的,除了那八个字之外,其他的,它统统都不会说。而且只要逗弄它,它就说话。与一般的鹦哥儿,又是截然不同的。
“神鸟,果然是神鸟啊!”朱宸濠不禁赞叹,又交代大管家庄河,派细心的人日夜好好伺候。
魏水一听这话,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多想了一步。
朱宸濠此次要鸟儿,无非两种结果,其一是继续让魏水自己养着,其二则是留在府中让别人去养。要说最有可能的一种,就是留在府中让别人去养。这样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如果那个人试着教它说话的话,那么,长久不受到惩罚,也不得到应该的奖励,这只鸟儿不用多久,就会变得和普通的鹦哥儿没两样了。到时候,魏水的谎言,不攻自破。
但魏水对此早有准备,不过是几味药喂下去,这只‘神鸟’要不了几天,就会不吃不喝,活活饿死。养的不精心,可怪不到魏水的头上,毕竟魏水养的时候,这鸟儿可是活蹦乱跳的啊!
见了鹦哥儿,朱宸濠才算是将魏水的话,信了九分。
不过,心中却又多了些其他的疑惑。当然了,这些疑惑,却是不能和魏水去说的。他得跟他豢养的一群同样有着造反梦的谋士们,好好的商量商量。
庄河叫来人,细细嘱咐过,让人将鸟连带着架子一块儿带走了。朱宸濠的目光落在魏水的身上,变得柔和了不少,“你不错,魏水……嗯,你可以回去了!”
魏水向四周看了看,舔了舔嘴唇,突然对朱宸濠道:“王爷,小的可以不走吗?”
“不想走?”朱宸濠不禁疑惑起来,“你不想走,是为什么?”
“回王爷的话,小的自从前几日看到那神鸟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祥瑞来得也太巧了!您呢,又是天潢贵胄,太祖爷的子孙,说不定真的是天命所归。不瞒您说,小的家中很穷,又因为是丐户,处处受气,谁都会借机欺负上一番。小的想……想……”
那‘天潢贵胄’,‘太祖爷的子孙’,‘天命所归’云云,听在朱宸濠的耳中,实在是让人觉得顺耳极了。此时,见魏水犹豫起来,朱宸濠忍不住笑道:“在本王这里,你无须顾及,想的什么,你说便是了。尽管放心,本王恕你无罪!”
“是,谢王爷宽宏!”魏水小小的恭维了一句,这才照实说道,“小的想,可不可以帮王爷您做事……这样,日后就没人再瞧不起小的了。以前欺负过小的的人,小的也尽可以一报还一报!”
“你想帮我做事?”朱宸濠也考虑到魏水要提这个,此时到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的问道,“想为本王做事,你会些什么啊?本王手下,可不养无用之人!”
不养无用之人?魏水心里笑道:满大明数,你手下的无用之人那是最多不过的了!要文的没文的,要武的没武的!这些倒不是魏水查出来的,而是冯晓晓告诉他的。这位宁王殿下的护军,都是革除了又赏下,赏下了没多久又革除,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那些造反的兵勇,其实尽是些无赖出身。
用不着多加思考,魏水早已想好了说辞,“王爷,小的是有用之人啊!小的虽然是丐户出身,却一直倾慕读书人,故而识字,也自学过圣贤之言。从小被人欺负怕了,武的虽说单打独斗未见得能打得过谁,但若论挖坑下套的把戏,小的却比平常人多了些经验。”
朱宸濠不禁被魏水这话给逗笑了,他说道:“怎么?听你说的,你倒成了允文允武了?你认字……这个本王倒是相信,若不认字,也刻不出字来。但这武的嘛,本王却不相信,你能阴得了本王麾下的护军!”
“这……这……”魏水一时结巴起来,尴尬道,“王爷,您是这江西的王啊!您麾下那就是王者之师!别说小的就是个半吊子,便算是再怎么厉害,怕是也阴不到您手下的强兵悍将。不过,小的擅长的不是对垒,若是干些什么偷鸡摸狗,打闷棍绑票之类的,不方便大军出马的事情……小的倒是得心应手得很!”
“呵,有意思啊,我倒是头一次听到,竟然有人这么评价自己的?”朱宸濠说道,“那你说说,肯如此贬低自己,为本王办事,到底图什么?”
“王爷,这不是贬低,而是小的就只会干这样的事情啊!”魏水老实答道,“小的一直想扬眉吐气,光耀门楣,让我一家子,再加上前几日跟从我的那些混混们都能有个好出路。日后,若是不能封妻荫子,高官厚禄,怎么着也能跟着王爷发点儿小财,不至于苦兮兮的过日子,处处受制于人呐!”
“这倒是正理。”朱宸濠点头,表示对他的理由已经认可。却又听魏水补充道:“而且……不瞒王爷说,小的近几日常常出入满庭芳,只是苦于银子不凑手,实在是进得去,玩儿不起。这……说来惭愧,这些话,本不该污了王爷的耳朵……”
这一番扭捏的做派,让朱宸濠登时哈哈大笑,道:“你啊,你啊,魏水,还真是个贪财又好色的家伙呢。好了,本王就收下你了。日后,若是立了功,本王自有赏赐,到时候,无论钱财还是美色,都少不了你的!”
魏水听罢,立马双目绽光,跪下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罢了罢了,起来吧。”朱宸濠心情正好,就多问了他一句,“你说要帮本王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是真的?靠什么?就靠你那几十个人手吗?”
魏水连忙摇头道:“那些混混,大多都散漫惯了,而且,都是有家有口,心里头有顾忌的人。这样的人,做起事情来,未免会有牵绊,不能踏实!”
“哦?那你觉得人手应该从何处招募啊?”朱宸濠问道。
魏水道:“王爷,现成的便有,无需多花银两。小的只是想请王爷,将南昌的府牢,交给小的掌管。”
府牢?朱宸濠有些疑惑。按说,宁王府盘桓江西这么多年,一个小小的南昌知府还翻不起浪来,根本不敢跟他作对,想要府牢,倒也容易。可那些罪囚能做什么?朱宸濠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一群罪囚,原本都死了他也管不着!魏水想要,交给他就是。
朱宸濠如此轻易地答应下来,正中魏水的下怀。贪财,好色,与囚徒相伴,更兼鹰犬性质,这是标准的佞臣啊!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官不说了,魏水更会让江西的武将也慢慢的讨厌他,或者说是害怕他。这样,孤臣一个,才能真正成为宁王的心腹。在指引着历史一路朝原路跑去的同时,也为自己弄点儿真正想要的东西。
不知不觉走出宁王府,刚刚的蒙蒙细雨,已然瓢泼。魏水仰面看天,竟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