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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079:那一桩爱恨情仇(1 / 1)

庭州,五月十八。

萧琰离开后的第二天,道门的人就来了。确切的说,是道门联络他们了——玉虚观的道人登门送上邀帖,约请萧琮、沈清猗夫妇光临十九日的法会。

玉虚观是庭州城香火最鼎盛的道观,每月都要举行法会,有的是神仙诞辰日、降现日的庆祝法会,有的是讲经法会,而端午之后十九的法会,是品茶听琴、讲玄论道的法会,邀请的当然不是一般的信众,而是庭州城内的名门士家,正逢萧琮在庭州巡军,不邀请他那就奇怪了。

所以,十九日这天,庭州的士家和官宦在道观见到萧世子夫妇,都觉得这是意料中事,先后上前见礼,均想道:二十一日昙光寺举行法会,世子夫妇应该也会莅临。

道佛二教同为大唐国教,皇室一手兴佛一手兴道,讲的就是个平衡,世家对道佛二门各有所偏倚,但也不会只迎一家而拒另一家,虽然萧氏现任家主萧昡崇佛天下皆知,表现出偏向佛门一面,但众人见世子携妻参加道观法会,便知萧氏和其他世家一般,是左手道右手佛了。

论道法会在申时二刻散场,士宦均离去后,玉虚观主请萧琮夫妇到住持静室用茶。

静室朴素明净,青色苇席上盘坐着一位黑眉长髯的道人,见萧琮夫妇进来,起身单掌稽首。

玉虚观主道:“这位是无量观住持功德法师。”

萧琮和沈清猗皆肃然,合手行礼。

“无量”在道门和佛门用语中都是无限多、极大之意,道门有很多个无量观,但在凡人信众中并不出名,因为它是道门的内观,只收武道、丹道和术道弟子,多建在深山僻地,故不为普通信众所知。为人们所熟知的,是玉虚观这种香火鼎盛的道观,而事实上它们只是道门的外观,在普世传经讲道,广纳信众,供信民上香求拜神仙,以此弘扬道法,而这些外门道观也是道门和外界互通的联络点。

萧琮和沈清猗对这位功德法师行礼肃然,不仅仅因为他来自道门内观,还因萧蒙从静室外传来的秘语——【功德法师,洞真境宗师,道门河西道西路、北路总负责人】。

三人落座后,玉虚观主稽首退出。

功德法师又向二人稽首行了一礼,说道:“太清掌教因在闭关中,十日后方可出关,奉玉清、上清掌教法旨,先迎道玄子法骨入庭州无量观。世子和夫人义举,道门感激。”

萧琮和沈清猗闻言暗惊,听功德法师这意思,太清宫掌教竟是要亲临庭州?但转念一想,两人又释然了,以道玄子在道门的地位,他的遗骨由道门一宫掌教亲迎,并不是太令人惊讶之事,何况,还有道玄子的遗物,这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萧琮回礼道:“愚夫妇在遇袭之地,发现孙先生遗骨,此为偶然,亦为天意。孙先生法骨回归道门,理当如此。”

功德法师又向外稽首一礼,“此事有劳萧九宗师。”

萧蒙从外面传音道:【理所应当。】

道门的人不会进入将军府迎回遗骨,那就等于昭然天下了,由两位洞真境宗师交接,便不会为人所知。由这看来,道门似乎并不打算公开道玄子陨落之事,萧氏自然是要配合的,至少在与道门谈妥利益前,泄露这个消息并不符合萧氏利益。

就在道玄子遗骨、遗物送出去的第三天,无量观又通过萧蒙递来一份邀帖。

这份邀贴是给沈清猗的,功德法师邀请她到无量观品今年的新茶、论丹道。

品茶当然是附带的,论丹道才是重点。

萧琮看了邀帖后,就扬眉问了一句:“丹道?”语气中颇有疑问。

丹道也是药道,确切的说,是药道的高端,因为道门的丹不是治病的丹药,而是延寿之用——当然不是长生不老或长生不死丹,那是仙丹,只在传说中存在。道门从来不说自己会炼仙丹,仙丹当然是仙人才会炼,他们虽然修炼道法,但也还是凡人,怎么会炼仙丹呢?想学秦始皇的,还是省省吧,别被“长生丹”吃死了。因为道门这么清醒,大唐的皇帝没有一个是吃金丹吃死的。但长生丹没有,延寿丹却是有的,少则延寿一两年,最多可延十年,当然代价很高,就算有钱的豪门也很难求到,还得拥有道门看得上的地位和交换价值,这也是道门兴盛的原因之一,因为越是位高权重的越怕死,即使多活几年那也是好的,拥有延寿丹的道门当然是皇族和世家都要交好的。道玄子在三清宫地位尊崇的一个重要原因,即他还是执掌道门丹道的丹鼎殿殿主。

但道门的丹道是不外传的。道玄子在世间游历行医,得他指点的大夫、郎中不计其数,记名弟子也有十几个,但真正的弟子只在三清宫内,非道门的弟子绝不可能得传丹道。

萧琮神色一沉,功德法师邀清猗去谈丹道这是何意?

沈清猗沉眉,道:“如果我是孙师唯一的正式弟子,”她是指道门外的正式弟子,“这论丹道应该是考较我的药道。”

孙师留给道门的遗书应该写了收她为正式弟子,或许还是孙师在世间唯一的医道“传道弟子”,若真是如此,无量观主约她“论丹道”而不“论药道”,那就不是药道的切磋而是表示考较之意,考较她是否担得起“药王的医道传人”这个身份和责任。如果担当不起,道门就不会承认她是孙师的正式弟子。

这个邀约她是必须去的。

萧琮思索后,点了点头,道:“若如此,便是道门丹鼎殿的人过来了。”擅丹道者必擅药理,由丹鼎殿的人考较沈清猗的药理当然是合适的。

沈清猗想了一阵,道:“这一去,恐怕时日不短,军中的事先得做了。伤药之事先不提,当前可以做的,也是紧要的,是制定军中医治医护的消毒条例。——我先拟出来,商议后没有大的修改,再去无量观。”

萧琮迟疑道:“消毒?”这个词是消除毒害的意思,用在医治上……字面的意思?

“这个毒是指致病的毒邪,你可想象成为虫子,但细小的看不见。”沈清猗解释道,“消毒,就是让这些毒邪不会入侵伤口,造成高热、伤重而亡。”

萧琮想象一堆肉眼看不见的虫子在伤口上啃咬,再进入体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沈清猗这些日子在军中行走观察,已经明了军中伤患为何死亡率这么高,说道:“重伤难救的且不提,但轻伤为何也死亡这么高?——外伤溃烂不治是毒邪侵入伤口所致,治伤中医具不净、伤后护理不当,这是毒邪入侵的主因。如医帐、医具、用药、绷带、伤员衣服被褥等,都必须保持干净,毒邪就藏于肮脏不净之中。就如时疫,多是从乡村和贫民坊起,而士家贵人每日净身,居地又多清扫,故少有染时疫者,这就是毒邪不入洁净之所。”

萧琮也是读过医类杂书的,想一想就明白了,点头道:“好。”

沈清猗便回函,仍由萧蒙递送无量观,说先处理庭州事务,预计五日后赴约。

五月二十八,沈清猗在萧承义率领的五名侍卫和五十名牙兵护送下,“去天山访友”。

庭州无量观建在庭州与安西都护府交界的天山北脉上,距离庭州城一百多里,道观沿山势而建,峰崖陡峭,林木森森,连樵夫打柴都不过那边,少有人知这里还有一座道观。

道门丹鼎殿果然派了人来,是一位炼师。

沈清猗心中一凛,炼师是丹道道士的高阶,只有修炼丹法达到很高深境界的才可称为炼师。她原以为,道门过来考较她的是一位炼士,毕竟治疗伤病的医道在道门看来只是小道,用不着一位炼师出手——难道道门竟重视她到这等程度?

沈清猗按下心中疑虑,与这位丹阳子炼师坐谈药道,这一谈就是十几日过去。

山中不知寒暑,进入六月的天气仍然很清凉,感觉不到一丝暑热。

六月十五,萧琮在庭州巡军结束,践行宴后车马队伍出城。

出得城南二十里,无量观主携两名登极境巅峰的道士已在林中相候。萧琮在萧蒙和十几名侍卫护卫下,与无量观主前往庭州西境的天山,车马大队伍则仍然往南行向高昌州。

萧琮在山中与沈清猗会合,先是给了萧琰的信。沈清猗接过信扫了一眼,便抬眉,见萧琮脸色古怪,就知他看过了,不由笑道:“十七这是故意的?”

萧琮很想翻个白眼,但这动作实在不雅,嘴角扯了一下道:“你告诉阿琰,叫她下次给你写信另外封函,别图省事。”

这是图省事么,怕是故意顽皮吧?沈清猗轻笑一声,又细看这封信,目光落在萧琰说想念她的那行字上,尽管知道萧琰对她的想念不是那种想念,沈清猗心里还是欢喜的,只是这欢喜中又夹杂了苦涩,最终化为难言的怅然,被她按下埋在心底里。

萧琮待在山中这几日,沈清猗和丹阳子论药道时,他和功德法师坐论玄道,颇为相得。

这日清晨用过朝食,功德法师请夫妻二人到后山悬空亭喝茶。

一位玉冠鹤氅的道人已经坐在亭中。

功德法师领两人入亭,向那道人稽首一礼,叫了声“掌教”。

萧琮、沈清猗心中一凛:这就是太清掌教了!

两人上前行礼,萧琮道:“愚夫妇见过太清掌教。”

“萧世子、沈夫人,请坐。”道微子伸袖笑道,他的眉毛和胡须银白如雪,一双眼睛清亮如水,笑容温和,周身没有半分威压,观之不似道门三位至尊之一,倒似是一个慈和的道长。

但萧琮和沈清猗却不敢有半分放松,道门至尊岂会是外表无害的慈和老头儿?

“今日,请贤夫妇喝一盏清茶。”道微子捋须微笑道。

无量观主提水冲茶。

清茶是以沸水泡散芽得之,出自道门一位法师,说煎茶的烟火气太重,加料也过多,反失了饮茶清心的本意,故创清水冲茶法。

亭中用来待客的清茶是上好的顾渚紫笋青芽,是顾渚山道观所属的茶场今春三月开采的新茶,向来是不作饼的,以散芽炒青后供给道观静心打坐饮用。

不过清茶在贵人饮茶中并不流行,因为泡法过于简单,少了礼仪底蕴,世家认为论茶法当归为下品。但太清掌教此刻以清茶来待客,非但不是轻慢,反而显露出对沈清猗的看重。道门待客用煎茶,自家人才用清茶,沈清猗前些日子用的都是煎茶,而今日太清掌教以清茶待之,便表明道门已认可她是道玄子的正式弟子。再者,这清茶冲泡的顾渚紫笋出自湖州,正是吴兴沈氏的郡望,这表露出的示好之意就更分明了。

一盏清茶后,太清掌教道:“道玄子师兄在遗书中言道,若他留下的医书顺利传至沈夫人手中,便是天定的师徒缘分,可为他医道的传道弟子。”

萧琮和沈清猗心道:果然。

太清掌教目光从沈清猗脸上掠过,和蔼道:“沈夫人是道玄子师兄亲定的传道弟子,也是师兄在世间唯一的传道弟子,当入道门,立道号,为火居弟子。”

火居弟子是不出家的道士。

不出家的道士统称为火居道士,但只有在道门立了道号的火居道士才能称为“火居弟子”,表示在道门有授业师父、有传承,与一般的俗家道士相比,与道门的渊源更深,被视为道门中人,而信道的俗家居士虽然多,却未必是道门中人。

火居弟子显然是不一样的意义。

萧琮目色转深,心中迅速盘算起妻子成为道门弟子对萧氏的影响,是利还是弊。

沈清猗敛了下眉,心中觉得这事恐怕不是成为道门火居弟子那么简单。

果然,便听太清掌教道:“沈夫人在医道上天赋卓绝,道玄子师兄在遗书中多有赞誉,丹阳子这些日子与沈夫人坐道论医,也是赞不绝口。沈夫人如果入丹鼎殿再学一年,在医道上的传承会更完整——这也是道玄子师兄在遗书中的意思。贤夫妇若同意,三日后,沈夫人可与贫道同行。”

萧琮和沈清猗心中一震,神色均惊诧,两人不由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疑色。

茶炉水又沸,无量观主提壶冲第二泡茶。

第二泡茶的茶香仍然馥郁,沁入肺脾。

夫妇二人端茶品香,心中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太清掌教微笑道:“此事贤夫妇回去商议再定。”说着端茶徐饮,神态悠然。

饮完这盏茶,仿佛闲聊般,他又说道:“道玄子师兄在世时,曾与丹鼎殿几位炼师炼士研究防治人间疫气瘴疟之法,于疫疠之症已有小成,沈夫人若加入其中,便多了一份助力,成就之日可期。”

两人神色又一震,心中思潮急起。

太清掌教搁下茶盏微笑,“若时疫得治,挽救万千生民,当为功德无量,贤夫妇请多加考虑。”说着起身,稽首道一声“功德无量天尊!”萧琮和沈清猗也立即起身,行礼恭敬相送。

两人目送道门掌教和无量观主离开,同时暗吁口气。

这位太清宫的掌教看起来冲淡平和,像一位慈和的长者,但萧琮和沈清猗面对他的时候一点都不轻松,即使以他二人的心性和气度,与这位掌教对话,始终保持从容不迫、镇定如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人互望一眼,都沉默了。

太清掌教的话中,有太多的疑点。

明面看,是让沈清猗入道门,接受更完整的传承——但真的是如此吗?

如果是接受传承,哪一年不可去,非得此时和太清宫掌教一起去三清宫?

太清掌教那些话看似温和,由二人拿主意,却又抛出了巨大的利诱。

如果能遏制时疫,这是多么大的功德?!道门称之为功德,对于世家,那就是声望,被千万黎民视为活命恩人的声望!如果兰陵萧氏最先掌握防治时疫之法,不仅能带来巨大声望,而且首先得利的就是河西道——每年要少死多少人?!

萧琮心口砰砰急跳着,只觉口舌有些干燥,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这的确对萧氏很有利,至于和道门走得太近带来的不利影响,在这个利益下,已经不足为虑了——利害权衡,本就是以利大于害来衡量。

但,这对清猗却是不利的。

萧琮忖着眉头,心中一时难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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