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观,正是南华禅宗龙兴之地。大白兔曾经告诉过我——这里有一个人,你闻了他的名,就要听他的经。说的是当今南华宗老祖。
说到禅宗的起源,要追溯到达摩祖师身上。当年达摩东渡,开创了华夏禅庭,是为初祖,达摩衣钵传二祖慧可,慧科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六祖慧能。
传到六祖慧能时,禅宗终于发扬光大,成为了华夏数一数二的大宗教。
六祖慧能圆寂后,其真身不坏,被运回韶观曹溪。其门人裹综涂漆,保持其生前形像。其肉身像就在当今南华禅宗,供奉在六祖殿上。
这就是南华禅宗的来历。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其影响之深远,禅宗一派甚至整个佛界,无一能项其背。在棒子国里,曹溪宗之类宗派,就是直接发其身上。而像倭国的净土宗、莲宗等等也无一不受它的影响。
尽管我人在韶观,也自知未必能拜谒到老祖这样的人物,但南华禅宗底蕴如此深厚,说不定也能遇到一个解惑的人。而且,作为赤霄事件亲身参与者的南华禅宗,或许还掌握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主意已定,我马上向曹溪赶去。和别的大宗教所在地一样,这样的名胜古迹,早就已经成了旅游的热点。
但无论如何开发,佛门之地总有股独特的清幽。
我未来过此地,只好跟着一队游人上山。此处和别处又无不同,除了香客之外,也有看卖香、算卦、解签的僧人。
拜过佛像后,恰好见着殿前走过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我马上拉住他问道:“大师,可知道禅宗在哪里?”
那和尚和我打起机锋来,合十道:“施主,心中有禅,禅在心中。心在哪里,禅在哪里。”
迂腐,念经念呆了,我心里怒道,不过可不会说出口。又想起当日舍身的知觉师父曾经说过他是弥勒殿下知觉,只好忍着问道:“大师,那弥勒殿怎么走?”
如果他再说“心中有殿,殿在心中”,我就马上就擂起拳头楱他。好在这回他说道:“穿过这边回廊,直走便是。”
我当下谢过便走,果然穿过回廊后,再也不见那些游人香客了。回廊连在一个小庭院中,庭园边上有一个拱门,边上早已站着两模样乖巧的个小沙弥。见我过来只是唱了一个礼,并不阻拦。
穿过拱门才发觉后面别有洞天。只见山间绿树间,隐藏着无数红墙瓦角,均依山而建,气象恢宏。我心中一凛,鼎鼎大名的禅宗就在眼前了。
我踏步而上,偶有僧众擦肩而过。我正想找一个人问问,却见一个青年和尚面带喜色向我走来,说道:“莫非是李施主?”
我好生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青年和尚说道:“当日李施主等为贫僧知觉师弟护法,破血传音,本殿上下无不知晓。”
我惊道:“你就是弥勒殿上的师父?”
青年和尚道:“正是弥勒殿知真。”
我不由得大喜,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不过仍然不解问道:“你如何知道是我呢?”
知真正色道:“当日我小师弟破血传音,显示的情景犹在眼前,让人一想便血脉喷张,不敢忘记。”
我又是一凛,没想到那滴血竟然包含着如此多的内容。
这时正好有知真带路,把我领到了弥勒殿上。路上知真告诉我,原来这弥勒殿便是南华禅宗处理世俗事端的护法堂,当日围剿赤鬼的主力就是他们这殿中的僧众。
赤霄事件中弥勒殿死伤惨重,即使过去这么久了,殿中气氛还是一片沉重。在知真的引导下,我见到了弥勒殿的主持远见大师。
远见大师一袭黄色僧袍,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老不少,实在很难形容他长什么样子。最显著的特征是眼上一副倒吊眉,显得一脸苦相。
简单客套几句后,我直奔主题。问道:“大师,当时围攻赤霄之时,山上可还有其他异象?”
远见说道:“难道还有其他异象?”
我苦笑一声,看来他也未必知道,只好问道:“事后,我等在山上见到一种蓝血猩猩。大师对这可曾知道一二?”
当时,我和大白兔击杀了一头来自异界的熊瓜。我很奇怪那玩意是怎么来的?
远见略一沉吟说道:“当时赤霄的阵势实在太大,不排除有十方结界被它冲荡,走出几只魔物的可能。”
我点点头,那熊瓜类生物后来并没有出现,看来真如大师所说。又问道:“大师,赤霄真的死了吗?”
我与远见大师交谈甚畅,我所问之他即答之,可是这一问,却让远见神色一敛,郑重说道:“李施主,有我老祖出手,结果自是不可怀疑。切记——你欲信其生,它便生。欲信其死,它便死。出家人不打逛语。阿弥陀佛。”
我苦笑一声,和尚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装逼。
从远见大师口中得知,见到老祖的可能性为零后。我只好与他、知真等众人告别。禅宗这趟,看来我又白跑了。
下山时我满腔郁闷,只觉得眼前千重万重壁障,真不知如何下手。
却见路边有一个正在倒垃圾的小沙弥,见着我竟畏惧地想躲闪一般。我不由得闷气道:“小子,老哥又不会吃人,你怕个锤子啊!”
那小和尚这才嘻嘻笑,摸着小秃头,说道:“老哥,你好大煞气啊?小妮子就要被吓尿了。”
哎?这小子有意思,我在山上见到这么多规规矩矩的和尚,没想到在山下倒见着了个特别的。不但出口荤躁,明明是个男孩,却称自己为小妮子!
我取笑道:“你小子是女的啊?这和尚庙也收女娃子的么?”
没想到那小沙弥脸不红,色不慌,淡定地说道:“如来都说了,自己有三十二相,男相女相众生相,小和尚区区几个姓名,又何足挂齿。”
我乐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机灵的,竟然搬出自己祖师爷来镇场子,我摸着他小光头,说道:“嘿,小子,有前途。待你胡子有这么长的时候,只怕山上那几个老光头给你提鞋都不配。”我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
那小沙弥有点惋惜地说道:“只怕到我胡子那么长的时候,那帮老家伙早就翘辫子了。”
我稍微从嬉笑中回过神来,毕竟自古长幼有尊卑,心想这小沙弥聪明是聪明,可终究是缺了些教养。可惜可惜啊。
没想到那小沙弥笑道:“你在可惜什么啊?不就是想说我聪明过之,教养不周嘛。”
我大吓一惊,因为那几声可惜我并没有说出口——遇到高人了,我急忙把放在他小光头上的手拿开。
那小沙弥笑道:“你刚才心里没有我,便把手放在我头上。现在你心里有了我,便把手拿开。可是头依然是我的小秃头,手依然是你的大臭手,你这样做是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个和尚不简单,老子这么小的时候,字都不认识多个,他竟然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一番话来。
我心神一凛,合十道:“敢问大师是山上那一座宝刹?”
小和尚依然笑道:“你这人笨到就像一头猪。我刚才说的话你还不懂。你见我无知,便取笑我,现在当我宝刹,便恭敬有加。可我依然是小妮子,你依然是大老哥。你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冷汗直冒,在他面前自己真的就像一头猪。
那小沙弥又嘻嘻笑道:“你这人说你像猪还真像猪了。”
我不敢造次,恭敬说道:“师父,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小沙弥竟然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人真是顽冥不化,固执到了极点。凡事都喜欢钻牛角尖,所以你凡事都错,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可惜可惜。”
现在轮到他装模作样地可惜我了,可是我再也不敢胡乱搭话。
小沙弥又说道:“你上山为解惑,不是为见人。既然我能解你心中惑,为何还要执着我是谁!”
我竟答了声:“是。”
小沙弥又说道:“惑不解,祸不消。你的心我已知晓。”
我竟又答了声:“是。”
小沙弥徐徐走到我面前,竟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你老说是,却依然不懂得。”
我之所以能被一个豆丁大的孩子摸到头,是因为我现在的腰几乎弯到了膝盖上。现在我可以从腿隙间,看到小沙弥已经转到了我的背后。
然后我看他轻轻地抬起腿。
“我操。”冷不防之下,我被踹了个狗啃屎,垃圾词语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个小沙弥捂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就像看着别人弄出的恶作剧一样。
我爬起来,不满说道:“你他Y动嘴就动嘴,怎么动起脚来了?”
看着我发怒的样子,小沙弥神色一凛,淡淡说道:“人被别人打疼了,便会动怒,这才是真我。你刚才的样子就服服帖帖,唯我是从,那时你有何惑?”
我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小沙弥老成地翘着手,问道:“老哥,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不由得一阵恍惚,终于犹豫地开口问道:“大师,您…您是老祖?”尽管我不相信,名满天下的南华老祖是一个豆丁大的孩子,可是我又不能不相信!
小沙弥神色一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李半满,你的惑可解了?”
我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说道:“恕半满愚昧,望老祖明示。”
小沙弥淡淡一笑,说道:“不必躲,不必避,惑从哪里起,便从哪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