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扇简朴的房门,已是近在咫尺。
卫龙目光一扫,发现房门不像房门,既没有门帘,也没有门框,更没有门闩,几乎什么都没有,却又诡异地吞纳神龛射出的光芒匹练,形成一扇光怪陆离的门户。
门楣上,写着两个湿漉漉的楷体大字:黄河。
啵!
卫龙举步向前,跨进门户,传来清晰的一声异响,如同撕碎了一张薄膜,如同挤碎了一方世界。
没错,就是世界。
卫龙迈出的最后一步,已经跨越了两个世界。
门内,是阵法的世界,是模拟的世界;门外,是常规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
这就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甫一跨入,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差点没把卫龙吓一大跳。
两岸苍山夹峙,束住奔腾的河水,形成一个马蹄状的大瀑布。
瀑布的水帘,挂入云端,仿佛从天而降,声音无比雄浑,气势无比恢宏。
卫龙瞪着黄色的大瀑布,感到无比熟悉,脸上露出傻愣的表情,喃喃自语:“这不是壶口瀑布吗?”
他曾经去过原时空的壶口瀑布,曾经深深地震撼于壮观的景色,曾经留下深刻的印象,绝对不可能记错。
眼前的壶口瀑布,在尺寸比例上,与原时空的真实瀑布一模一样,甚至连细小的水珠都是一般无二,甚至连细碎的泥沙都是纤毫毕现。
这就是李白布下的黄河大阵。
卫龙想起道家守藏室的文献记载,想起大修士的高超手段,心中不再纠结,而是抓住身临其境的难得机会,引吭高歌,再一次唱起《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遍遍反复吟唱,希望领悟真正的黄河水,以解除体内尚存的余毒。
这一首诗,堪称千古名篇,卫龙的理解相当到位。
在闭关期间,就已经与李白的创作情怀无比契合,从中悟到几十种不同的情绪,极大地丰富了聪明花的底蕴。
闭关结束时,收到朱雨铃馈赠的原稿,卫龙结合所见所闻,不时阅读,经常参悟,内心的体会更加深刻,才能在典当行唱出一曲触景生情的《将进酒》,差点领悟黄河水,差点吓坏了蔡侦与蔡倡,也差点惊呆了李光紫。
如今,卫龙在壶口瀑布的场景下,再一次引吭高歌,情绪更加饱满,腔调更加激越,理解更加深刻,渐渐地引起河水的呼应与响应。
一股浓郁的白色雾气,从河底蒸腾而起,并且扩散开来,蔓延开来,很快就把一个马蹄状的宏伟瀑布整体笼罩。
卫龙相当清楚,这些氤氲的雾气,就是李白赐予的指引,就是凝结黄河水的关键。
只有悟透雾气的成分与属性,甚至是本源,并且与之共鸣,才能凝结真正的黄河水。一旦悟差悟偏,或是无法共鸣,势将功亏一篑,无缘于黄河水。
讫今为止,放眼整个龙神世界,在各个国度的中原大地,在数以亿计的修士中,只有极个别的大天才,才能悟出最低阶的九品黄河水。
据说,就连智神诸葛亮,掌管“智慧”与“计谋”的神职,以真神的手段,也无法悟出黄河水。
据说,就连诗仙李白的本尊,也只能从《将进酒》的意境中,悟出七品黄河水。
也就是说,市场上极少流通的黄河水,最高的位阶也只是七品而矣。
这就是黄河水无比珍贵的原因,甚至比道祖的“上善水”还要稀缺。
卫龙伸手一捞,抓住一团雾气,托在掌心,启动辨字天赋,就近观察,仔细分析,却一无所获,连只言片语也不给提示。
他知道,这些雾气都是本源,却在阵法中,被李氏宗族屏蔽了该有的信息。
这一刻,卫龙涌起烦躁的心绪,又连忙摁下不爽的情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简,开始阅读黄河大阵的使用说明。
玉简来自李光紫,刻录着阵法的粗浅知识,乃是入阵者的福利。
当然了,其中的内容非常扼要,只是简单地写明阵盘的操作步骤,以便入阵者自行调整。
卫龙浏览完毕,收起玉简,从瀑布的沙地上,拿起一块形如五角星的阵盘,运转体内的愫气,输入其中。
等到阵盘上的所有纹路亮起时,又握住五角星的一角,猛然一扭,嘎吱一声,阵盘迅速转动。
与此同时,壶口瀑布的场景,极速缩小,极速崩解,最终凝成一颗水珠,隐入阵盘之中。
卫龙驱动阵盘,点中另一个光点,哗的一声,光点跃离阵盘,飞向广阔的空间,如同展开的画卷,变成另一方世界。
这一次,不再是壶口瀑布,而是巴颜喀拉山的黄河之源。
没错,就是黄河的源头。
就在刚才一瞬间,卫龙有所领悟,壶口瀑布是李氏设下的陷阱,意在阻挠。
要知道,黄河水的功效奇特,直接与灵魂扯上紧密的关系,吸引无数的修士,隐藏巨大的利益,偏偏又是难以领悟。
有鉴于此,李氏当然要紧紧地捂住秘密,故意设下无比壮观的壶口瀑布,以场景的宏大声势,阻挠修士的感悟,这样才能独领風骚,独占利益。
事实上,很多修士在壶口瀑布的场景下,无不惊叹于从天而降的水帘,无不口诵李白的诗词,无不心生感悟。
然而,最终却悟出“飞流水”或“银河水”,而不是“黄河水”。
不管是飞流水,还是银河水,都源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诗句,虽然各有功用,却是远远不如黄河水的妙用。
所以,卫龙放飞思维,跳出陷阱,不再局限于壶口瀑布,而是追根溯源,打算从黄河的源头悟起,再走遍黄河的整条流域——领略山河景色,体察沿岸风土,领悟黄河本源。
这一悟,就是聚精会神,就是废寝忘食,持续三天三夜。
在阵法的世界中,卫龙的足迹,遍及了源头的雪山和泉眼,又沿着蜿蜒迤逦的河道,漫步于河套平原,行走于黄土高原,最终来到了出海口的三角洲。
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卫龙完成了一项壮举,极大地丰富了见闻和见识。一千枚玉晶的高昂代价,绝对物有所值。
此时,卫龙站在利津县(东营市)的一座山头上,举目眺望渤海湾,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这一刻,只有卫龙知道,他见证了华夏文明的起源和进展,他发现了黄河流域的原始聚落,他看到了半坡氏族的忙碌身影,他嗅到了原住民煮粟的饭香,他听到了“母亲河”的咆哮和呢喃。
神奇的是,伟大的母亲河,亘古不息的浪涛声,竟然与原住民半坡氏族的呢喃应和,竟然与明国子民的呢喃应和,竟然与脑中火字图腾的万民呢喃应和,竟然完美地融为一体。
卫龙豁然开朗,悟透了母亲河的本源,不禁放开喉咙,引吭高歌。
这一次,他不唱《将进酒》,而是另一首名曲。
换言之,卫龙的领悟,源于李白的诗词,又超越了李白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