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瞎把酒杯放在桌上,叹了一声,面上带着难过,“那龟是不行了吧?尾巴算得上乌龟的要害,又不能给它用药,唉,可惜了,可惜了。”
宋庭亲眼看见乌龟尾巴处血肉模糊一片,他去的时候乌龟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那么大一只,死了是挺可惜的,说不定在活个百八十年就能成精了。
“是可惜了了,我去的时候,那老龟眼儿都睁不开了,可还是凶的很,我一模上它的背,它还想伸头咬我。”宋庭差点儿被咬着的手下意识的动了动。
“等会儿吃了饭,一块去后厨看看,”李晨语头也不抬的喂肚子,敲着一盘子玉兰花炸出来的吃食说好吃,“你们也尝尝,带着一股子天然无污染的香甜味儿。”
宋庭绷不住无声笑了笑,这少爷说话就是有意思,什么天然无污染,虽然不懂啥意思,但就觉的好笑。
赵半瞎相当给面子的夹了一筷子,点着头说好吃。
左一筷子挂花香薰肉,右一筷子菊花蜜汁云腿,李晨语埋头只管吃,吃到好吃的就跟另外两人分享。
这顿盛宴,从来开始到结束,一直再上菜,每碟子菜量都很少,但架不住数量多,几人吃的酣畅淋漓,一开始放不开手脚的宋庭,现在更是被酒水冲的面色潮红。
李晨语看着不好相处,实则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与她坐在一起吃到,只剩心身愉悦,一顿饭的相处,宋庭无形中与李晨语,赵半瞎走近了不少。赵半瞎心里对老龟的事儿,有些许的失落惋惜,就多喝了几杯,此时也是面上泛红,眼神却清明的很。
李晨语滴酒不沾,半倚在桌子上,欣赏这领着人前来收拾东西的英娘。
乌黑的墨发盘在脑后,两边分别插着三根碧玉簪子,额前碎发自然垂下,墨绿色褙子,里面嫩黄色的里衣,淡黄色马面裙,打扮的干净利落,又有一股子女人的娇媚,面容看着就是个大气爽朗的女人。
这个英娘很像一个人,像李晨语前世里的嫂子,说的不是长像,是身上的气质。
“英娘今年多大岁数了?”李晨语单手拄这头,淡淡笑着。
“呵呵,”英娘捂着嘴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个少爷真有意思,大庭广众的就问一个女子的年岁,他可真不像一个孩子。屈膝一福,笑道:“英娘今年刚好三十栽。”
“哦,看着不像,看你像二十三四岁。”
李晨语的话逗的英娘咯咯直笑,丰满白皙的手抚在脸上,“少爷真会逗乐,不说我四十就是好的,二十三四岁,说给那个也不信。”
“你们说,”李晨语指了指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姑娘们,“你们家英娘看着像三十岁的人吗?”
“瞧,”一个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清秀的姑娘接话,“平时就说英姐姐面容年轻秀美,连条褶子也没有,英姐姐还总不信,这下连小少爷都开口了,您相信了吧?”
“就是,英姐姐以后就说二十五,看那个能看的出来真假,小少爷见多识广,他说英姐姐年轻,那肯定错不了。”
这是个拍马屁的,一个开头,剩下的就有人热热闹闹的接着话儿,不一会儿,李晨语这个伪小孩儿,就成了英明神武,天真烂漫,见多识广的人了。
听的李晨语啼笑皆非,她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召来这么多句。
见李晨语目光移到别处了,英娘就知道他是不爱听人吹嘘,扬声对还在说着便宜话儿的几人道:“好了,好了,咱们快些收拾。”
“先生,”新英娘上前两步,停在赵半瞎两步开外的地方,屈膝行礼。
赵半瞎错开目光,拱了拱示意。
“听宋哥说,您是个心怀慈悲,大大的善心人,英娘在这儿就借花献佛一番,还请先生找个妥善地儿,给那百年的老龟找个安置的地方。”
英娘脸上带着惋惜,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那么一只大龟,被那几个不懂四六的乡下人给硬生生的砍了尾巴,眼瞅着活不了,也没听说过那个大夫能医治的,没法子,只好把龟放在盆里养这。
今日得亏遇见了先生少爷,要不然啊,真被我这个心狠的把龟送走了呢,我也不懂这个,就想着送到季府,给几位主子看看。”
英娘几句话,摊开揉碎了说,既说明了始末,又没吹嘘自己心善只说不懂,里里外外的把话儿圆了回来。
“英娘是个心善人,老龟遇见了英娘才是它的福气,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早就成了一锅汤,”赵半瞎已然一副主人的口气,对这英娘长鞠到底。
“折煞我了,折煞我了,”英娘连忙避开,向现在一旁的宋庭使眼色。
宋庭哪里用她使眼色,早就一步跨过去,扶着赵半瞎起身了。
“英娘告退了,等会儿就把老龟抬过来,少爷,先生稍等。”
英娘屈膝一福,带着人走了。
初一出了院子门儿,就迎面看见了大庆。
“庆总管。”
“怎么样了?”大庆背着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你们先回去,”英娘侧头吩咐了一声,跟着的几个姑娘就恭敬的屈膝行礼,不紧不慢的走了。
“事情已经说过了,哪位先生很是高兴,还给我长鞠了一下,吓我了一跳,看来是真心想要那只龟。”英娘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她早就在宋庭去后厨时,就得了庆总管的吩咐,让她不要动那只龟,还要好生的看着,不能让龟死了。
她其实不用庆总管吩咐,当时说要杀了龟炖汤时,听那为瞎了一只眼的先生,话中的意思,就明白了,只是在等这有人开口讨要罢了。
“嗯,做得好,”大庆夸赞的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上好的止血药,你待会儿给那龟洒上,看能不能止血。”
为了一只鬼大费心思,大户人家多是这样的做派,这样的事儿,英娘见过,更是听说过不少,没什么意外的接过药,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