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赶紧将幽梦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和祁妙一同全神贯注听她分享收获。幽梦便将虞氏透露给她的情况,原原本本说给他俩听——
当时在冷宫,幽梦看虞氏情绪很不稳定,便叫人送了碗压惊茶过来,虞氏喝了会茶,定了定心神。
“敏妃手上全是人命,虽然她总是能借刀杀人,让自己置身事外,但其中有一条命,她是赖不掉的。”虞氏凝视着幽梦说道,“严宗正的夫人卢氏,是她的闺中密友,大约在一年前,卢氏心急火燎地进宫见敏妃,被我无意中听到,她们在密谋害死严宗正的原配大夫人。”
幽梦瞠目:“真有这种事?”
“我不知道她们具体是怎么害的,但在那之后没多久,严府的大夫人就暴毙而亡了。”虞氏露出后怕的神情。
幽梦垂眸,脸色愈发地凝重起来。
虞氏接着又道:“而卢氏素日便得严宗正宠爱,又因为有敏妃关照,所以很快就被扶正了,这一切关联起来,难道还不够蹊跷么?”
听到这,栖梧提出质疑:“卢氏勾结敏妃害死严家大房,只是为了争宠上位这么简单?”
“这正是黑幕最吓人的地方。”幽梦说出来的话叫人不寒而栗,“她俩密谋,是为了杀人灭口。”
只是默默听不说话的祁妙,眼神倏忽一滞。
“哦?”栖梧兴趣更浓厚了,“你快说说。”
“冯家有一座园子是记在敏妃名下的,这事祁爷你知道吧?”幽梦先卖了个关子,目光递给那高贵冷艳的男人。
祁妙默认的一个点头。他最厉害的就是房产生意,洛阳大大小小的园林,什么来历,他心里都有数。
“但祁爷千查万查,一定疏忽了这个园子,因为它和冯淑瑥没有直接关系。”
幽梦说着,从祁妙脸上得到了认同的回应。
“但敏妃常年居住在宫中,卢氏便以好友的身份,时常去她那园子帮忙料理。”渐说至重点,幽梦变成一种嘲弄的口吻,“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其实那座园子,是用来给卢氏和敏妃哥哥偷情用的。”
祁妙那双眼睛差点瞪出来,栖梧愣了一会又大笑起来:“想不到堂堂工部尚书还与官员的妻妾有染?藏得够深的啊。”
幽梦初听到这个秘密时,反应也和他们一样:“敏妃一直都知道卢氏与她大哥的这层关系,也多亏了有敏妃掩护,他们才能秘密来往这么久都没被人发现。”
祁妙一直在看她,深沉道:“此事你能肯定吗?”
幽梦重重点头:“是虞才人听到的,而且正是严家大夫人无意撞破二人私情,才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依照虞才人从敏妃与卢氏对话听来的说法,当时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严家大夫人将卢氏带回府,关上房门审问。
卢氏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大夫人,妾身知错了……”
大夫人直接啐她一口,恼恨地指着她骂:“你个下贱的娼妇!老爷平日待你不薄啊,你就在外面勾三搭四,丢尽了严家的脸面,不知廉耻!”
卢氏哭哭啼啼:“大夫人骂得是,是妾身一时糊涂……夫人你宅心仁厚,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妾身日后一定安分守己……”
“饶你?”大夫人冷眼活剐她,“哼,要不是看在老爷的情分上,我真想把你打死了一了百了!”
卢氏吓得失声,那时正值严宗正去外地办差,最快还得半个月才回来,而与卢氏勾搭的奸夫又是朝廷重臣,官位还在严宗正之上,要是闹大了必将掀起腥风血雨来,大夫人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严宗正回来定夺。
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卢氏:“等老爷回来,我要将你的丑事全都告诉老爷,看他怎么收拾你!”
卢氏心绪大乱:“夫人,您万万不可如此!夫人饶了我吧……”
那日之后大夫人将卢氏禁闭在府上,虽未对卢氏怎么样,但有这个要命的把柄被她攥着,卢氏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她不能等严宗正回来,听大夫人告发此事,于是她趁有一日大夫人外出,收买了看门的家丁,让她偷偷出门,她十万火急地进宫找敏妃去商量对策,事关敏妃兄长的前途,还有整个冯氏的名誉,敏妃她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观。
“老爷子没两日便要回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吧?”卢氏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对敏妃哭诉。
敏妃忧心忡忡地踱步,忽然停下:“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让那个女人永远说不出话来了。”
卢氏惊住,惶恐地望着她:“你是说……要大夫人死?!”
“她不死你就得死!”敏妃眼里绞着阴鸷的寒光,“她死了,严宗正还能把你扶正,到时你的女儿就成了嫡女,有机会婚配世家大族的公子,当正室,甚至能被选入太子府,你不想么?”
卢氏被她这番话引诱得心神动摇,又十分纠结:“想自然是想了,可毕竟是杀人啊!要怎么才能让一个人死得毫无破绽,不被人怀疑?万一被查到……”
敏妃深深吸了口气:“你容我找兄长好好谋划一下,你先回去吧,免得那女人回来,不见了你起疑心。”
那日卢氏与敏妃便聊到这,虞才人也就只听到这些。
幽梦把这事说完了,就等着栖梧和祁妙那边发表看法。
栖梧暗自琢磨,手指在下巴上轻轻摩挲,很有味道:“严宗正原配夫人据说一向身子不好,一年前死的时候确实没掀起什么波澜,对外也说是旧疾复发,病死的。”
幽梦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显然是敏妃和卢氏做得太干净,让严宗正看不出疑点,再被卢氏给哄过去了。”
栖梧说道:“光是虞才人的供词是站不住的,敏妃她完全可以不承认,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才能去你父皇那告发他们的罪行。”
祁妙好似事不关己地泼下一桶冷水:“说得容易,现在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死无对证。”
幽梦拧起眉头:“可我们也不能放弃啊,这可是扳倒冯家兄妹的好机会!”
栖梧自言自语:“若是能开棺验尸就好了。”
幽梦心神一振:“对啊!”
“对个头。”祁妙忍不住反驳,幽梦转过哀怨的目光,他冷声问,“你也不想想,那是严府正妻的墓,葬在严家自己的墓园里,人家能随便让你挖坟的?”
幽梦撇嘴嘀咕:“所以我们得说服严宗正嘛。”心说你就知道怼我。
栖梧和颜悦色,给他们鼓舞士气:“不急,眼下我们已经有了头绪,这已是极好,就怕我们原先那样无从下手。”
这话听了就让幽梦舒服多了,栖梧又温声细语地劝慰她:“明日我便顺着这条线索好好查下去,准会有收获的。”
幽梦展颜:“嗯,那我便等你们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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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主府,谷雨递上来一封信,说是沐王府送来的。
幽梦这才想起今日忘了件大事,沐王爷和王妃今日午后便要启程回云南的,她本该过去送行,可被虞才人的事一打岔,她就忙得忘记了。
此时沐王府的队伍已经出城了,云水雅居也冷清了下来。
漓风独自坐在庭院里,身披一件碧色的披风,夜空的秋月隐隐有些缺了,不复前两日的光洁圆满。
在他手里握着某人给他的那颗柿子,眼前对着笑脸,轻轻转动,又变成郁结心事的愁眉苦脸。
月光便如诗人心中酒,酿着满杯的相思,因而才会这般的情绪如练,长短不绝。
午后,王府队伍返程,漓风一直送他们到主城外。临别时,他掩藏住自己的失落,宽慰母亲:“母妃,儿臣着人去公主府问过了,公主临时有要事进宫去了,所以不能来送行。”
王妃其实看出来了,不过故作轻松:“母妃不介意公主有没有过来送行,母妃只在乎,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
“母妃放心吧,儿臣会记得事事让着公主。”
王妃心说她要是也能这么迁就你就更好了,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就这样吧。”
漓风转目看到王妃身后的妹妹,她正一脸的不开心,漓风温和展眉:“璃雪,怎么这种表情啊?”
“当然是舍不得哥哥啊。”璃雪闷闷说道,旁边小洄也是满眼不舍地望着漓风。
王妃笑她:“舍不得?那我让你留下陪你哥哥,你怎么又不肯呢?”
“我留下就得和母妃分开啦,我不要!”璃雪立马抱住了王妃不撒手。
王妃笑得十分宠溺,漓风看了着实暖心,轻轻揉着璃雪的脑袋:“璃雪,你回去要听母妃的话,别再闯祸了,也不要再欺负小洄。”
以往有他在,他多半会罩着小洄些,可现在他不能陪在他们身边,璃雪那小祖宗还不可劲地称霸王了?
璃雪哀怨地噘嘴:“知道了,我一直都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