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坐在马车里,没有打开帘子,所以并没有看到谁在叫她。不过她的耳力和记性一直很好。对方是谁,她很清楚。
不想见!不熟的人,无辜献殷勤,非奸即盗,老祖宗留下的经验一定要重视。
“王妃。”对方还不死心。
一点儿眼力都没有!林清浅不高兴。
她不高兴,代表赵景云更不高兴。
赵景云低声吩咐下去,有人就过去了。
接着,对方消停了。
“等会儿见面,她一定恨死我了。”林清浅压低声音伏在赵景云耳边说悄悄话,对方就在边上,万一听到了不好。
赵景云一点儿不担心,“忘记本王对你说的话?不相干又没有眼色的东西,离得远些,不用搭理她。”
他的声音可不小。
林清浅.....
得了,就算赵从安一开始对她没有意见,这会儿听到赵景云的话,也会将她视为仇敌。
不过,她好似低估了赵从安的“单纯”。
“靖越王,你说的话,我听到了。”赵从安带着哭腔委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们是长辈,见到你们,主动和你们打招呼,这是规矩。你就算嫌弃我,也不该这么埋汰我。”
好了,这下再不露面,小事就能闹成大事情。指望赵景云解释一个字,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林清浅笑眯眯将帘子掀开,语气温和解释,“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身体不争气。这几日只要周围的声音大一点儿,我就会觉得不舒服,王爷为此急得上火。男人嘛,大大咧咧是他们的共性,所以王爷并不是针对郡主。”
对面马车里的抽泣声沉静下来。
这就偃旗息鼓呢?一点儿也没有挑战性。林清浅表示看不过眼,她停顿一下接着说,“我身体虚,这两天,整个人迷迷糊糊,最容易忘事,郡王打招呼的时候,一开始我真没想起是你来。”
对面帘子一下被掀起,接着赵从安那张稚嫩的小脸露出来,“我那么喜欢王妃,王妃居然将我忘记呢?”
眼中的难以置信十分明显,她的声调也提高不少。
林清浅笑得一团和气,“孕妇身体虚,丢三落四,精神萎靡是常态,郡主见谅。”
就是不说喜欢赵从安!
至于赵从安怎么想,周围偷听的人怎么想,完全不在林清浅考虑之内。
赵从安噘着嘴很不高兴将帘子放下,这是生气了。果然还是孩子呀!
林清浅笑眯眯地满意地也放下了帘子。
禁军检查的速度很快,赵景云和林清浅抢下一步下了车,夫妻两个人并排往宫里走去。不大一会儿,前面出现一顶轿子,那是太后和皇后照顾到林清浅孕妇的身份,特意派人过来候着的。
赵景云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笑容。
赵从安匆匆从后面追上的时候,太监抬着轿子已经走远了。
她跺了跺脚,噘着嘴又不高兴了,后进宫的贵妇见状,脸上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陈庆王府的情况说起来比靖越王的情况还要复杂。
皇上再不喜欢赵景云,赵景云有先帝留下的旨意保护,皇上也不会将不喜欢表现在脸上。为了孝道,皇上甚至对靖越王多加照顾,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架势来。
陈庆王就不同了。
陈庆王早年就去了封地,当年作为皇子的时候,还算张扬。当年先帝对他也比较照顾,后来不知为何,先帝晚年的时候,忽然疏远了他。
先帝不喜的人,作为儿子的当今又怎么会亲近?说起来也有趣,陈庆王和靖越王在某些方面还很像,比如这位老王爷当年也是不顾先帝好意,硬是娶了一位普通的小官员的嫡女。陈庆王同样十分重情,老王妃是个没福气的,生下嫡子时难产而死。
陈庆王伤心之余,居然再也没有娶妻,只是一心一意照顾世子。世子出生时,在母体中受伤,身体一向不好。这些年来,陈庆王寻遍了天下奇药,总算将世子的命保住了。
世子身体不好,后代却不错,娶了当地名门望族的嫡女,除去嫡子嫡女外,还添了好几个庶出的儿女。如今,陈庆王府比往年要热闹许多。
而这位十分单纯的赵从安就是成亲王的嫡孙女,听说,赵从安十分得宠。
林清浅并不知道,赵从安在后面追她。
她到了慈宁宫,发现慈宁宫中已经到了好几个相熟的人。
肃亲王妃、赵无双、礼亲王妃、陈今今、太子妃、颜太妃......认识不认识,十几个人都在。
“臣妾见过太后、皇后。”林清浅笑眯眯行礼。
“你身体有孕,就别在乎那些虚礼了。”太后身体好转,对林清浅的好感也在逐渐加深。
林清浅笑眯眯谢过,宫娥搬了一张凳子过去,她就大大方方坐下了。
可惜,离赵无双的距离有点儿远,两个人不能说悄悄话了。
赵无双偷偷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林清浅回了一个笑容过去。
太后的注意力落在林清浅身上,“气色比上一次要好得多,前三个月,得特别小心才是。”
“让太后担忧了。”林清浅笑眯眯地道谢。
太后微微点头,“靖王府没有长辈守着,你又年轻。”
说到这儿,太后稍微迟疑了一下。
肃亲王妃和赵无双低垂眼帘,目光根本没有落在林清浅活着太后身上。
皇后笑眯眯听着,更没有插话,而太妃则转动手里的佛珠,对太后与林清浅之间的话题根本不关心。
“太后要是担心靖王妃,不如派宫里的嬷嬷过去照顾。”陈老夫人忽然开口。
陈今今眼皮跳了跳,她忽然觉得自己祖母居然这么笨。陈老夫人因为静安侯府的事让太傅丢了脸面,太后还要给她善后,也有些恼她。所以她被陈太傅给禁足了。
这是因为新年,作为太后娘家嫂子,不在太后面前露面,会让人看笑话,甚至会猜测陈家是不是失宠了。
京城官宦人家,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大麻烦。陈太傅没有办法,这才放了陈老夫人进宫来赴宴。来的时候,太傅特意叮嘱,进宫之后,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陈今今,都不得多言。没想到林清浅刚到慈宁宫,陈老夫人就坐不住了。
皇后心里冷笑不已,呵呵,太后安排人去服侍林清浅,靖越王和林清浅未必领情,说不准夫妻二人还会怀疑太后的用意。
照顾好了,没有功劳,可如果出了岔子,靖越王绝对会将太后给怨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会附和了。没看到太后刚顺口提了一句,后面就迟疑不愿意说下去了吗?
太后正为难,她心里的确有些为难。
陈老夫人的提议简直是火上浇油。
林清浅笑眯眯说,“宫中的人手比较分散,在臣妾看来,太后的贵体比臣妾要金贵的多。太后要是将人手安排去了靖越王府,亏的可是太后自个。臣妾于心何忍?太后放心,府里虽然没有长辈,但王爷已经安排府医随时听候差遣,不会出什么岔子。”
话说得漂亮,但林清浅的的确确拒绝了太后的好意。
太后心里不得味,觉得不是亲的儿媳,怎么都不贴心。于是,太后再看林清浅的神色再不复一开始的和颜悦色。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好在屋子里都是八面玲珑的人,谁也不想在新年之际闹得脸色太难看。就是对林清浅十分有意见的陈老夫人都没有继续说什么。
“见过太后、太妃、皇后娘娘。”就在这时候,赵从安脸色红润,匆匆进了慈宁宫。
“怎么如此着急,乱了方寸?”太妃疑惑地问,语气之中稍有责备。
“我只比靖王妃慢了一步,再想追她,她却不见了。我就心急了些!”赵从安调皮地回答,然后她扭头看到了林清浅,眼睛一亮,接着又变得黯然,神色还有些委屈,“王妃,明明我们的车并排等候,一眨眼,你怎么就丢下了我?”
“王妃身子不便,太后吩咐人抬了轿子去接。你也不问清楚,在宫中忙忙着做,当真还是小孩子心思,毛手毛脚。”太妃听起来好像在教训赵从安,但语气中透露出的亲昵和疼爱却不作假。
林清浅心里一动,想到赵景云曾经告诉她的秘密,她低垂了眼帘,一点儿没有搭理赵从安的意思。
赵从安见状,更觉得委屈,一咬牙,她走到太妃下首赌气坐下。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皇后轻笑,“从安的年纪最是天真烂漫,她合该充满朝气。要是被规矩约束得束手束脚,太妃保管又要着急了。”
太妃叹口气,“这丫头每年都会随我吃斋念佛十来日,这欢脱的性子,却怎么也改不了。”
“小孩子家家的,就该如此。”太后比较赞同皇后的话,“瞧见没有,今今和无双也随哀家去佛堂小住多次,但哀家从没有拘着她们的性子。”
“是太后怜惜她们。”肃清王规规矩矩地称赞太后一声。
太后忍不住就笑起来,“以前,哀家最厌烦吵闹,听到声音大些,脑袋就痛得受不了。但如今老了,反倒最喜欢年轻人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