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历史的一定要还给历史
韩陵山小的时候就是一个生活在最残酷环境里的穷人。
进入玉山书院之后,活生生的做到了逆天改命。
不过,从骨子里他依旧是一个穷人,这是他的生命印记,无法改变。
不过,这不妨碍他用另外一种方式来看待穷人……也就是剥除贫穷这个因素之后的,穷人心理。
穷人暴富之后,不是一个正常的脱贫过程,说句很多人不爱听的话,财富积累的过程应该与人的修养过程齐头并进才好。
否则,在一个法律没有形成普世价值意义的世界上,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穷人乍富的过程对不同的穷人来说也是有分别的。
关中的穷人乍富指的是他们突然间拥有了土地,突然间拥有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劳动活的很好的机会,再加上蓝田县的律法一直都走在最前面,为他们保驾护航,如此,他们才能保住自己得之不易的财富。
再加上大家几乎是齐头并进式样的富裕,又有云昭这个最大的猛兽帮助他们看守财富,因此,他们才能保护住自己的财富,从此过上相对美好的日子。
对于乌斯藏的娃子们来说,能解开镣铐劳作,就算是获得了自由,能有一口糌粑吃,就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因此,当韩陵山一次性的将自由,食物都给了他们,并且邀请莫日根活佛解开他们心头的羁绊之后,他们立刻就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可以与乌斯藏官员,地主,僧侣们比肩的一类人。
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尊重,任何权力的人,在突然得到尊重,与权力之后,就会大胆的猜想自己获得这个权力之后的行为。
官员可以随意的砍掉奴隶们的手脚,鼻子,挖掉他们的眼睛,耳朵,可以随意的凌隶们生出来的小奴隶,女奴隶,可以纵情任性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韩陵山如果真的想要解放这些奴隶,那么,解放之前的教育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在乌斯藏,韩陵山刻意的将这一环省略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密谍,建立了如此庞大的一个密谍组织的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李弘基,张秉忠这些人便是前车之鉴。
一般情况下,第一批参与起义的人一定会在起义的过程中逐渐消耗,淘汰完毕的。
起义军只有在不断地胜利,或者失败中,才能通过一个个血的教训,最后整理出一套属于自己,适合自己发展的理论。
唯有拥有这种潜能的起义者,最后才能成功,不具有这种自我审视,自我完善的起义者,最后的一定会沦为别人的踏脚石。
现在,韩陵山需要这样地一块踏脚石,彻底的将乌斯藏变成一个血肉战场,蓝田皇廷才能从根本意义上接收一个全新的乌斯藏,才能按照蓝田皇廷的意愿去改造乌斯藏。
在乌斯藏,一个自由人最重要的标志便是拥有一把刀!
这个要求很容易满足,韩陵山给这些暂时在他这里混饭吃的乌斯藏自由人一人奉送了一柄刀。
这些乌斯藏人们很喜欢……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韩陵山提着一个酒壶,站在一块石头上,瞅着营地里的人三五成群的离开了营地。
在这个时候,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当山脚下的乌斯藏地主康泽家的堡垒开始变得喧闹的时候,他喝了第二口酒。
当两声沉闷的火药爆炸声传来之后,韩陵山喝了第三口酒。
当厮杀声响彻山谷的时候,韩陵山喝下了第四口酒。
当火光腾起,妇人凄厉的惨叫声传来的时候,韩陵山将酒壶中最后的一点酒喝了下去——此时地主康泽的堡子已经火光熊熊……
一大壶烈酒下肚之后,韩陵山微微有了一丝醉意,一个人站在白的发青的大月亮之下,将酒壶高高的抛起,趁着酒劲,挥刀将银质酒壶劈为两瓣。
乌斯藏最恐怖的一头食人猛兽已经被他放出来了,等到明日清晨,乌斯藏平和了很多年的拉萨城,终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藏历土猪年三月十五日,阿弥陀佛节日,作何善恶成百万倍,释迦牟尼涅槃,春分,回龙日……
也就是说,在三月十五这一天,是阿弥陀佛的节日,也是释迦牟尼的涅槃日,在这一天如果做善事,会得到百万倍的加持,在这一天做坏事,会得到百万倍的惩罚……
也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上万名要求权力的乌斯藏人带着刀子进入了不设防的拉萨。
没有任何乌斯藏典籍,记录过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民间传说跟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有任何关联,只有在一些流浪的唱经人凄凉的歌声中,隐约有一些描述。
云昭与张国柱对坐无言。
两人面前的酒菜已经凉了,不论是钱多多,还是冯英,亦或是云昭的秘书张绣都没有过来打扰他们。
云昭将手边的文书朝张国柱面前推一推道:“要不,你来处理?”
张国柱又把文书退还给云昭道:“这口锅太大了,只有陛下您才能顶得住。”
云昭不满的道:“这难道不是我们期望的结果吗?”
张国柱压低声音道:“我们要的结果不是让拉萨一晚上死掉四万多人,更不是让那些人连阿旺活佛的红白两宫都给烧掉。
最重要的是韩陵山已经把乌斯藏农奴心头那口被压抑了上千年的恶气给放出来了,虽然那些人认为这一世就是来受苦的,这并不妨碍他们认为自己目前的行为是收到活佛庇佑的结果。
他们不觉得自己在作恶,认为自己在做善事。
韩陵山这个王八蛋,颠倒了乌斯藏人的是非观。
如果仅仅是一个拉萨也就罢了,问题是就在于,这不仅仅是一个拉萨的事情,那些人杀光了拉萨的官员,地主,囚禁了所有的僧侣,一个拉萨必定不会满足他们的胃口。
你看着,五年之内,乌斯藏高原上休想有一寸安稳之地。”
“五年?你也太高看乌斯藏的百姓了,我以为,十年应该是一个恰当的动荡时间段。”
“那些乌斯藏农奴们的手段过于暴烈了……”
“这是自然,他们被压迫得有多凄惨,现在,就一定会反抗的有多么激烈。”
“乌斯藏地处高原,百姓繁衍生息本就不容易,经过此次暴乱之后,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旧貌。”
云昭犹豫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可能,这样也挺好的。”
张国柱叹口气道:“轻描淡写的就把一桩天大的罪恶事情确定下来了,我这个国相看来还需要一颗更大的心脏才成。”
云昭瞅瞅放在不远处的火盆,叹口气道:“属于历史的我们还给历史就好。”
张国柱皱眉道:“你又要毁尸灭迹?”
云昭抬手把这份沉甸甸的文书丢进了火盆,抬头对张国柱道:“不能流传后世,免得让子孙们为难,如果有人说起,就说是我云昭做的就是。”
张国柱冷笑道:“有本事别烧。”
云昭瞅着熊熊燃烧的火盆道:“还是烧了的好。”
张国柱道:“这里的东西好烧,就怕乌斯藏高原上的血迹不好烧。”
云昭摇摇头道:“总体上这还是一场可以控制的暴乱,韩陵山带去了一千个我们自己的人,他们在孙国信的帮助下很容易成为一千伙人的头目。
我相信,有孙国信,有这些人在,乌斯藏终究会平静下来。”
张国柱摇头道:“这样做还是不妥当,国相府准备派出一支工作队,否则,这些带领着奴隶们杀红眼的家伙们很容易成为乌斯藏新的统治者,如果这个局面出现了,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乌斯藏高原上的血也就白流了。”
云昭道:“记着,一定要把乌斯藏的统治权拿在手里,不能落在新一代的喇嘛手中。”
听云昭这样说,张国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酒杯的酒水也洒出去大半,放下酒杯道:“你不会……”
云昭摇摇头道:“阿旺活佛以后将生活在玉山,他的僧官们也将生活在玉山。”
张国柱急忙道:“乌斯藏的僧侣集团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集团。”
云昭摊摊手道:“这就要看韩陵山怎么做了,毕竟,当初韩陵山上乌斯藏的时候从我们手中拿到了全权!”
张国柱回头看着巍峨的玉山道:“这里其实就是一座监牢!”
云昭道:“从我给天主教和尚汤若望修建光明殿的时候,就没打算再让他们活着离开玉山!到现在为止,当初来到玉山的洋和尚们已经死的就剩下一个汤若望。
倒是那些白人奴隶们却慢慢地发展成一个区域了,不论男女他们已经会说汉话了,这就很好,再过两代人,他们就会变成我大明人。
不过,要适当的增加他们的人口,不能混血,以后,我们很需要一些长着西方面孔,说着大明语言的人成为我们在西方的代言人。”
毕竟,再过十年,我们将会达成我们在亚洲的布置,那个时候,将必不可免的与西方人打交道。”
云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就在他与张国柱谈话的功夫,火盆里的火焰逐渐熄灭了,厚厚的一叠文书,终于变成了一堆灰烬,只是在炭火的烘烤下,不断地亮起一丝丝的红线,就像灵魂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