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要打仗了,文帅也不让端木凝蕊去蕊城了。端木凝蕊自也知生死存亡的决战即将来临,她那小小的一份儿女之情,只能先抛到一旁。但毕竟闹了一场,为免尴尬,端木凝蕊收拾心情,再度陪着文帅在厅房理政,回归以前的样子。
蝉玉回来了,如实禀告了黄玉乳燕的印记,却隐去了自己的身世。文帅说道:“战事将起,逡族之事孤无暇分神。孤将此事交托于你,允你便宜行事。”
蝉玉微微一笑,拱手道:“属下斗胆,敢问文王,若属下处事操切,不知文王如何责罚?”
文帅侧目看端木凝蕊,端木凝蕊眯眼一笑。文帅转向蝉玉说道:“我对你好,你要对我也好,这才叫情分。若是一味得寸进尺,便是对头。”
蝉玉微垂眼帘,应道:“属下记下了。敢问文王,心中可有计较?”
文帅答道:“不交内功,长公主婚嫁之事,与其无关。”
蝉玉头一次将目光投向端木凝蕊,见她低眉浅笑,心中微觉酸楚。自己漂泊半世,不想在这里寻到了族人。当下起身道:“属下去办。”
出了厅房,一袭香风擦身而过,灵姬低声道:“随我来。”
蝉玉一笑,缓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北城门,灵姬展开轻功向远处林中奔去,蝉玉提一口气,追了下去。
到得林中,灵姬站定脚步,转回身看着蝉玉近前,冷着脸问道:“你做什么?”
“找你。”蝉玉看着灵姬,满眼温情。
灵姬侧身,别开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我早说过,要你只当不认识我。”
蝉玉微笑:“既如此,你何必又引我来此?”
灵姬斜挑眼角,睨着他嗔道:“我怕你害他。”
蝉玉垂了眼帘,幽幽一叹道:“你竟对他动了真情。灵姬……”
“不要说了。”灵姬打断了他,淡淡说道:“我不配与你相守。他是文王,本就能册妃纳嫔,况且并不计较女人的出身。”
“我又何曾计较过?”蝉玉看着灵姬,下意识地踏上一步。
灵姬躲了一步,转正了身子看着他,说道:“我计较。你长得比我还美,你武功比我还高,我怕你。”
蝉玉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灵姬淡淡一笑:“还好你没有说要废掉武功,自毁容貌。否则你就更不像个男人了。”
蝉玉转身,幽幽说道:“我不会害他。他对你好,我只会助他。你也不必再担心段靖卓,我已告知捕神百里霆,玉宵门有意篡夺皇位。”
灵姬咬紧了牙关,看着他的背影,徐徐远去……
三日后,俅能到了王府,文帅接报后惊喜非常,连忙迎出门外,当街向俅能躬身拜道:“岳父大人。”
俅能心中宽慰,有此一拜,尽知他对燕回之爱惜。当下躬身还礼道:“文王。”
百里霆拱手道:“见过文王。下官使命已达,告辞了。”
文帅看向百里霆,拱手道:“这位是?”
俅能忙侧身介绍:“这位是大成国捕神,百里霆大人。”
“不敢。”百里霆微微躬身,说道:“下官奉圣谕,护送俅国丈返乡,使命已达,另有皇命在身,不敢延误,告辞了。”
文帅拱手道:“多谢百里大人,烦请代孤答谢上国天子美意,恕不远送。”
俅能与俅燕回相见,父慈子孝,倾诉离别之苦自不必说。却说蝉玉到了蕊城,寻到军营递上文王手谕,顾子青迎出帐外。
顾子青被召回后,原军不动,驻守蕊城。逡族的事文王也交代了,此时见文王手谕,指派蝉玉专办此事,便将蝉玉当做了钦差。
迎进帐中,两人寒暄了几句,蝉玉拱手道:“大将军,我有意往逡族一行,不知大将军允否?”
“兄台客气了。”蝉玉没有姓氏,文王手谕上又没有官职,顾子青只能这样称呼:“兄台奉文王手谕专办此事,顾某不敢多问。只是听闻逡族阴险诡诈,顾某担忧兄台之安危。”
蝉玉微笑道:“多承大将军好意,我之意,一来探得逡族所在,二来当着其族人与他们理论,也免得那个族长乐自知,自说自话。”
“兄台说得是。”顾子青点头,蝉玉说得在理。乐自知是族长,要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谁也拿他没辙。
蝉玉起身道:“既如此,蝉玉去了。”
顾子青一愣,这人比自己还利落,说做什么立时就做。顾子青起身问道:“兄台不稍歇两日?顾某也好安排人相随。”
蝉玉微笑道:“多谢。只是此行吉凶难测,在下一人前往,进退自如。大将军好意,在下心领了。告辞。”
送走蝉玉,顾子青喟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男子。”
“什么?”阮红云看着他问道:“哪样?”
顾子青一笑,揽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阮红云面色微冷,说道:“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子还要妩媚,不像正经人。”
顾子青皱眉微责道:“莫要胡说,蝉玉是文王近人。”
“有多近?”阮红云看着他:“比一后三妃还近?”
顾子青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原以为阮红云是叱咤沙场的武将,不想竟也是这般小女子心性。竟然因一个男人吃醋……
蝉玉进了山林,实则他也不明方向,只是往深处走,沿途留下记号,算着时辰。蝉玉并没有寄望于自己能找到逡族,所以也不藏形隐影,只是脚程很快。
走了一个多时辰,蝉玉感觉到周围有人藏匿,便走到一株大树下,掏出一方偏大的帕子,垫着坐在地下,解下水囊,刚一扬头,一支冷箭贴着脖颈射到了树干上。
蝉玉手都没抖一下,缓缓喝了口水,塞上塞子,而后瞟了一眼箭羽,说道:“我是文王门客,奉文王之命拜会逡族族长乐自知。”
暗中有人答道:“原来是贵客,冒犯了。贵客请回,我等自会回禀族长,明日前往蕊城拜见。”
蝉玉淡淡答道:“文王恐怕近两年之内,不会有闲暇会见乐自知了。回去告诉乐自知,文王退守东境,叛军夺了永安与岳同两府,国丧之期转眼便过。若不引我去见,再到蕊城时,见的便是大将军顾子青了。文王或许还会念着与长公主的情分,但顾大将军只认军令,不认你们逡族。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半晌无人应声,又过了一会儿,从背影处走出三人,猎户打扮。来到蝉玉面前,一人说道:“林中多有猛兽,贵客难道要在此处等候吗?”
蝉玉一笑,并不回答,而是说道:“端木凝蕊是嫡宗郡主。你们若是还自认靖王旁支,就应当礼敬小郡主。否则,也就不必再提靖王。乐自知前次到文王帐中,不仅索要靖王宝印,扬言另立王储,还索要全本内功心法,更甚者,竟想以族长身份安排小郡主的婚嫁之事。这些,你们族人都知道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人问道:“此话当真?”
蝉玉冷笑一声,说道:“我奉文王之命,来与逡族交涉。乐自知妄自尊大,已有谋夺嫡传,蓄意犯上之嫌。文王命我当着逡族族人之面,细说情由,不能以乐自知一人之言作准。”
另一人说道:“你是文王的人,你的话又如何作准?”
蝉玉看了那人一眼,失笑道:“这有何难?带我去与乐自知当面对质便好。”
再一人说道:“谁知你是来对质的,还是来探查的。”
蝉玉笑道:“据闻你族打退了朝廷五千人马,竟怕我一人不成?”
那人被蝉玉挤兑得面红耳赤,低了头不再言语。最先一人沉默半晌,说道:“既如此,贵客请随我来。”
蝉玉站起身,捡起帕子,抖落尘土,仔细折好揣入怀中。三人一同皱眉,一个男人做出这般细腻的举动,一来让三人心生厌烦,二来又令三人觉得蝉玉没什么威胁。待蝉玉整理停当,最先那人便说道:“这边请。”
乐自知惊闻巡山的人带回了文王门客,不禁勃然大怒。又听说那名门客不来拜见他,反而要他去祠堂说话,乐自知更是气得手都发抖。文王的人竟然反客为主,可见来者不善!
乐自知赶到祠堂,祠堂里早已挤满了,大多数人在窃窃私语,但谈的不是靖王嫡宗,而是蝉玉到底是男是女。
乐自知步入祠堂,清咳了一声,立时肃静了下来。蝉玉看着乐自知,拱手道:“在下蝉玉,见过族长。”
乐自知看了蝉玉一眼,沉着脸色,稍一拱手道:“文王驾下贵客来到,有失远迎,望请海涵。”
随后又扫视周围,厉声喝道:“此乃我族供奉先祖之祠堂,非长者公议,任何人不得入内!是谁如此大胆,敢将贵客引来此处?”
“是我。”领蝉玉来的那人站了起来。
乐自知微一皱眉,说道:“杜东涵,你也算是族中长者,难道不知如此做,是犯了族规吗?”
杜东涵冷笑一声,同样扫视了一圈周围,说道:“那也总比有人想谋夺嫡传,蓄意犯上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