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俅燕回房中,端木凝蕊先把小布包递给俅燕回,说道:“洪思诚带来的,应该是灵姬托他送给嫂嫂,但以防万一,还是先验下毒吧。”
文帅一愣,在曲问兰房里时,就见她手里拿着小包,但她当时没说,文帅便也没问。俅燕回接过来放在桌上,打开布包,看到页面上写着‘验毒之法’四个字。心里的提防先去了一半。想必是灵姬听闻相公突然病重,担心是玉宵门下毒,所以才托洪思诚将这本书送来。但俅燕回还是取了银针,沾了水,在书页里抹了几下。
端木凝蕊说道:“洪思诚还要回执,说拿不到回执,灵姬便要取他性命。”
文帅心口不一地说道:“不一定是灵姬。”
端木凝蕊白了他一眼,俅燕回笑道:“不是灵姬呀?原来相公除了灵姬,还与旁人好过,这刚一听闻相公病重,便巴巴地送书来,唯恐相公是被人下了毒。相公,你说的是何人呀?怎不接了来?”
文帅被问得神色一窘,端木凝蕊撇嘴道:“病傻了。便当别人是傻子。”
俅燕回一笑,到案边写了回执,说道:“不必进京了,时间也赶不及,况且相公身子尚弱,不宜长途跋涉。”
端木凝蕊拿了回执说道:“我请周先生写个折子,然后打发洪思诚回去。”
说完转身要走,俅燕回突然唤道:“凝蕊,洪大人来了几次了,这次又带了书来,你赏他二百两银子。”
“知道了。”端木凝蕊嘴上答应,又瞪了文帅一眼,这才出门走了。
文帅笑道:“这臭丫头。”
俅燕回笑道:“谁让你心口不一的。灵姬早不是禁忌了,你偏要弄得遮遮掩掩,自然惹人生烦了。”
端木凝蕊回到厅房,却见洪思诚已经走了。周若拱手道:“长公主,臣让洪大人先去歇息。文王的意思,是不进京吧?”
端木凝蕊坐下,说道:“文王只说时间来不及了。王后的意思是应该进京,王贤妃的意思是不必进京。”
周若笑道:“那长公主的意思呢?”
端木凝蕊抿了下嘴,先生最近总考她。微有些不悦地说道:“文王自该进京。自受朝廷册封,一直未去谢恩。如今西南指望着文王清剿治理,天子只会对文王礼遇有加。况且,也该让朝中大臣,见识一下文王的风采,借此时机,再向朝中大臣多施笼络,激起天子的防范之心,为来日寻那个合适的由头,埋下伏笔。”
周若看着端木凝蕊,良久无语。端木凝蕊问道:“先生,我说错了吗?”
周若拱手道:“长公主,当将此言说与文王知晓。”
端木凝蕊垂了目光,说道:“我不用向他邀功请赏,也不必他知道我有什么样的见识。”
周若失笑,长公主谈大事时,称得上见识高远,运筹帷幄。可一谈到私情,便又回复了孩子心性。周若说道:“长公主只说是臣请长公主复述便可。”
端木凝蕊点了下头,说道:“今日无事,先生回去歇息吧。”
“好。”周若起身拱手道:“臣告退。”
吃晚饭的时候,端木凝蕊把这话又对文帅说了一遍。文帅思索片刻,问道:“国师的意思?”
端木凝蕊摇头:“是我的意思,先生考我,我便这样说的,然后先生便要我将这话复述给你听。”
曲问兰与桃儿愕然对视,锦杏低着头默默地夹菜吃饭。俅燕回见文帅望过来,便抿嘴一笑。鲜于可芯看了端木凝蕊一眼,低下了头。
见众人脸色,自是各有心思。文帅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进京面圣吧。”
端木凝蕊眼中一亮,笑道:“好呀!我还没进过皇宫呢。”
“你不能去。”文帅看着她,说道:“你要留在齐阳署理政务。”
“我不!”端木凝蕊将碗顿在桌面上,嚷道:“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带兵去,反正到了京城,你也不能再赶我回齐阳了。”
曲问兰与桃儿相对失笑,桃儿说道:“方还是个运筹帷幄的智将,眨眼便成了不懂事的孩子。你跟相公都走了,可是嫌弃了我们这些剩下的?没人管没人疼了。”
端木凝蕊眨了下眼睛,嘟起了嘴,说道:“有暗营卫和我的红衣卫,怎么会没人管嫂嫂们?”
“你迟早会进皇宫的。只是这一次,你先不要去。”文帅握住了端木凝蕊的手,灵姬送来了那本书,印证了陈柯的说法。有灵姬在京里策应,这个皇帝,他文帅当定了!
端木凝蕊嘟着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文帅,说道:“我要好处。”
文帅一笑,答道:“你说。”
端木凝蕊说道:“册封鲜于可芯为永安公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鲜于可芯连忙放下碗,急道:“凝蕊!万万不可!”
端木凝蕊扭脸看她,问道:“为什么万万不可?咱两家的仇怨也该了结了。你我自幼便情同姐妹,我给你求个封号,有何不可?”
鲜于可芯低下了头,自从到了这王府后宅,看到端木凝蕊当下的生活,大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慨。然而,即便端木凝蕊因祸得福,身为鲜于氏后人,应有的愧疚依然会有。甚至在无数个对面之后,还是不敢直视凝蕊的双眼。
杀父灭门,血债滔天!虽凝蕊豁达,文王仁德,可她鲜于可芯却不能得陇望蜀。能留着性命,衣食无忧地等着看元凶伏法,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何敢再奢望什么封号?况且从与凝蕊闲谈中得知,文王当年受过凝蕊和哑叔的救命之恩。
文王宠溺凝蕊,份所应当。而她鲜于可芯却算什么?不过是仇家之女,犯民之后。鲜于可芯牵了牵嘴角,笑意中三分感激,七分苦涩。说道:“凝蕊,你的心,姐姐知道。只是,我已然受了你与文王的恩惠,实无颜面再受如此礼遇,凝蕊,不要再令我更加难堪了。”
端木凝蕊微微蹙眉。文帅笑道:“你父鲜于敬堂,虽行恶事,但终是天良未泯。况且供认主谋,自裁谢罪。前情过往,已然一笔勾销。你既是与凝蕊情同姐妹,自也算是我的妹妹。你们两家本是故交,因情就势才生了这般仇怨。可芯,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明日,凝蕊令国师拟诏,册封鲜于可芯为永安公主。”
端木凝蕊不等鲜于可芯说话,抢着答道:“好!谢文哥哥。”
文王话已出口,鲜于可芯知道断难更改,只能站起来福身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可芯谢文王。”
文帅笑道:“不必拘礼。快坐下吃饭吧。”
曲问兰看向俅燕回,说道:“燕回,你这身子,长途跋涉的,能受得了吗?”
文帅忙接口说道:“我倒忘了,燕回,你怀着身孕呢。”
端木凝蕊说道:“我替俅嫂嫂去吧,我也是女儿嘛。让俅嫂嫂署理政务,好生养胎。”
桃儿笑道:“捣什么乱,吃你的饭。”
锦杏却说道:“我倒觉得,天子下诏,多半是想见相公,俅姐姐去与不去,实则倒不打紧。反正皇贵妃贵体康泰,明年再去贺寿也不迟。何苦勉强应从,万一再动了胎气,伤得可是咱们自家的骨血。而且,凝蕊毕竟武功高强,她陪着相公,好歹是个近人,也让人放心。”
文帅和端木凝蕊都拿诧异的目光看着锦杏。锦杏垂了头,说道:“我又多嘴了。”
曲问兰连忙笑道:“锦杏说得极为在理。相公、燕回,就照锦杏的意思办吧?”
桃儿说道:“这回说得可真是在理,相公,俅姐姐身子不便,我也有了身孕,还是让俅姐姐留下吧。不如带着锦杏去吧,一来有人服侍,二来也到京城看看热闹。”
锦杏惊喜地看向桃儿,满眼感激。文帅看向俅燕回,俅燕回点头笑道:“桃儿说得对,总要有个人随在相公身边服侍。锦杏最合适不过了。”
端木凝蕊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说道:“嫂嫂身子也爽利呀。”
曲问兰连忙应道:“我要看着桃儿,免得她不仔细,伤了身子。再说,燕回这里也要有人照应。”
文帅知道几人的心思,锦杏不得宠,她们便想借着这次机会,让锦杏陪在身边。文帅心里自然是想带曲问兰进京,但她们一番好意,也不便推却,况且要是不允,更伤了锦杏。于是笑道:“那就这样吧,锦杏,明日收拾一下,后日随我进京。”
锦杏大喜过望,连忙应道:“是,相公。”
端木凝蕊鼓了鼓嘴,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把饭吃完,漱了口起身道:“我吃饱了,回房了。”
曲问兰待端木凝蕊走后,笑对锦杏道:“她是个孩子,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锦杏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算得明白,能跟着相公进京,这一去一返,总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万不能得罪了端木凝蕊,以免白白浪费了这次陪侍相公的机会。
话说玉荷,带着二十名暗营卫,乔装改扮,出林关,入雁南,取道北上。晓行夜宿,不日来在中原京城近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