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玥一脸错愕。心想太子这是怎么了?看精神也不错,不像是中了邪,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身上有一股香气,不似香粉之味,但这香气却沁人心脾,闻进鼻中,说不出的安详舒泰。
太子搂住她,托着她的下颌说道:“瑶玥,我还记得,在上书房读书时,你最爱揪我的头发,有一次被我抓到,便推说是祈平让你揪的。祈平怪你撒谎,要打你,我还跟他打了一架,被父皇罚到配殿长跪,你还偷偷地给我送茶送点心……”
太子轻漫地说着,刘瑶玥的眼中浮起了一层晶亮,垂在腰间的双手,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胸膛。喃喃开口道:“祈祥哥哥……”
“瑶玥……”太子抚上她的脸,微笑着说道:“是我不好,我心眼儿太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真心地怜惜过你。”
刘瑶玥猛然伸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侍女醉月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入夜,灵姬伏在太子妃屋顶,掀开瓦片,垂下一根细绳,将混了摄魂香的仙台露,滴入香炉之中。而后收起细绳,暗道:“用了这么多好东西,迟早要文王赔给我!”
文帅病了,而且病得极重,人事不知,高烧不退。俅燕回诊过脉后,惊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写方子时,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写完,细看了两遍,又觉不妥,唤丫头道:“碧竹,快去请大夫!”
锦杏急道:“请什么大夫?你不就是最好的大夫吗?”
曲问兰说道:“快去请,医者不自医,请来一个与燕回商量也好。”
“我去。”端木凝蕊答了一声,夺门而去。
桃儿换下一块手巾,吩咐道:“换盆凉水,不要端进来,放到门外冷着。”
紫胭应声而去。锦杏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文帅,念叨着:“相公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段学礼跟我说过,相公已经紫气灌顶,不会有事的……”
曲问兰心中一跳,看向俅燕回,问道:“燕回,是不是受了邪气……要不要烧些艾草?”
俅燕回蹙眉沉思片刻,摇头,说道:“所有人下去。”
屋里的丫头都退了出去。俅燕回说道:“王后,莫要慌乱。相公本就是借尸还魂之人,若说邪气,相公才是邪气。若是烧了艾草,再把相公的魂魄驱走了,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曲问兰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声应道:“是是是,姐姐说得没错。我再不多嘴了,以免害了相公。”
锦杏说道:“找周国师!他不是精晓阴阳之事吗?上次下赦书,便是他开坛做法。”
俅燕回蹙眉点头,说道:“派人去请国师来吧。”
曲问兰走到俅燕回身边,拉着她的手坐下,看着她问道:“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什么是不能跟我们说的吗?”
俅燕回答道:“王后不要见疑,相公的病很古怪,我查不出病因。我是在想,若是灵姬还在就好了。她熟悉玉宵门的手段,我怕相公这是遭了玉宵门的暗算。”
曲问兰垂着眼帘思索片刻,说道:“姐姐不要疑神疑鬼,王府守卫森严,相公岂能轻易遭人暗算。姐姐还是循着医理,再诊一次脉。”
这句话,无异于给俅燕回吃了一颗定心丸。当下坐到床边,又诊了脉象,静下心后,发觉相公的心脉极弱,但这个脉象似乎不是脏腑之疾,而是神志收敛。俅燕回咬着嘴唇,心里感到害怕。相公是借尸还魂的,莫不是魂魄与肉身不合,生出反逆之势?
然而鬼神之力,非人力可查可控。俅燕回定了定神,改了药方,主以安神发散之药。写完后起身说道:“王后,我去药房配药,大夫来时,告诉大夫我已开了方,让他请脉开方,与我核对便好,不必害怕。”
曲问兰点头,这样最好。给文王诊病本就会害怕,唯恐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如今燕回只说核对,那大夫应该会好得多。
端木凝蕊与哑叔赶着车,找到医馆。砸开门,说明来意,卢大夫当时腿就软了。文王染疾,来请他诊治?那医圣夫人呢?难道连医圣夫人都治不了?那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卢大夫给端木凝蕊跪下了,哭道:“长公主,饶了小人吧!小人上有老……”
“闭嘴!”端木凝蕊怒道:“哭什么丧?王贤妃请你去商量,又没说指望你一人诊治。再敢耽搁,若是误了文王贵体,当心本宫灭你满门!”
卢大夫一哆嗦,但好在是听明白了,原来是医圣要找个人商量着下药,这便说得过去了,医者不自医,再高明的医者,轮到自家人时,都会心里没底。于是连忙站起来说道:“是,小人这就随长公主前往。”
另一边,周若接讯后,与老夫子急匆匆赶到王府。进到房中,看到文王平躺在床上,面色绯红,气息微弱,初断是心脉受阻,邪火不发。周若向曲问兰拱手道:“王后,王贤妃在哪里?”
曲问兰答道:“去药房了,稍后便来。国师,文王这是怎么了?”
锦杏接口道:“是不是冲撞了邪祟,国师快开坛做法。”
周若答道:“回王后、王德妃,臣只是粗通医理,还须向王贤妃请教。况且,当先以医理论断,鬼神之力,是为无计可施时,苛求之法。能不涉及,最好还是不要涉及。”
桃儿说道:“国师所言在理,但也要因人而异。文王本就是借尸还魂之人,恐怕不能以常理推断。”
周若微微皱眉,踌躇着看向老夫子。老夫子也是满面愁容,缓缓说道:“王贵妃所言甚是。心主神志,藏七魄。文王主魂附体,与七魄有逆,倒也合乎情理。只是,如周若所说,还当先以医理调之,若不见效,再求诉于鬼神之力才是。”
桃儿说道:“老夫子,我是乡下丫头出身,懂得不多。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这人要是七魄散了,即便救回来也是个傻子。如果相公的魂魄不能相合,再耽搁了时辰,怎么办?若是国师有定魂安魄的法术,不如便施展出来,权作稳妥。”
周若跪倒,伏首道:“王贵妃,臣愧对文王,臣无能为力。”
桃儿不再说话,上去解文帅衣服。曲问兰诧异道:“桃儿,你做什么?”
桃儿手上不停,答道:“既然都没办法,桃儿也只能自己想办法,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听天由命。我要给相公‘叫魂’。”
曲问兰自也知道‘叫魂’之法,叹一口气,上前帮着桃儿将文帅的外衣除下。说道:“你去叫,我来应。”
桃儿将文帅的外衣搭在肩上,刚要往外走,老夫子说道:“且慢。老朽为长者,还是老朽来叫,王后来应吧。”
周若一阵错愕。王后与王贵妃这样做,周若心同此情,所谓病急乱投医,情到浓时,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而先生是最讨厌怪力乱神之说的,今日竟也破了例。当下拱手道:“长者叫魂,更为稳妥。”
桃儿将外衣递给老夫子。周若扶着老夫子走到门口。老夫子将外衣搭在肩上,拉开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高声喊道:“齐阳府文王,文帅文玄德,回来吧!”
曲问兰忙高声应道:“回来了!”
门外候着的丫头们,一听叫起魂来,连忙散开回避。俅燕回在药房听到叫魂的声音,心中一酸,眼泪涌了出来。难道相公真的是魂魄不合,这便要去了吗?抚着肚子垂泪片刻,连忙镇慑心神,再次核对配好的药材。
叫到三十七声时,端木凝蕊领着大夫回来了,在中门便听到了老夫子叫魂的声音,当下引着大夫站在远处,要等叫完了魂再过来。
足足叫了七七四十九声,老夫子累得腿都发软。周若扶着老夫子坐下,桃儿忙倒了茶端过来。老夫子拱手,却说不出话来,周若忙接了茶碗,说道:“谢王贵妃赐茶。”
俅燕回拿着包好的药回到房里,端木凝蕊也引着大夫进来。卢大夫进门要跪,四位王妃异口同声:“免!”
俅燕回说道:“方已开,药已下。先生快诊了脉,与我核对。”
“是。”卢大夫低着头走到床边跪下,静了片刻,抬手按上文帅手腕。
诊了将近一刻钟。卢大夫起身到桌边写下药方,递给俅燕回:“王贤妃请过目。”
俅燕回接过,细看了一遍,与她的药方出入不大,只是有两味药她没敢下,有些药,她下的剂量过小。当下说道:“先生高明,便以先生之方重配药材。”
说完拿着药方出门去了。曲问兰说道:“桃儿,拿十两黄金,差人送先生回去。”
卢大夫跪道:“草民谢王后赏。”
送走了大夫,又让周若扶着老夫子回去歇息。三位王妃与端木凝蕊守着文帅。俅燕回配好了药,亲自守着煎药。
这一夜,谁都没有合眼。天明时,文帅突然呢喃道:“谁在不停地叫我呀?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曲问兰喜极而泣,轻声唤道:“相公……相公?”
俅燕回走到床边,伸手按上他的脉,随后长出一口气,说道:“脉象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