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帅心头一颤,一人一骑,说降吴州,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
文帅对门外说道:“将那人杀了。”
外面的军兵应声,俅燕回诧异道:“相公,何事?”
文帅将信递与她,俅燕回接过,看罢后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如此大事,她不敢说什么,只道:“相公,妾去照看陈护卫。”
文帅点了点头,外面响起一声惨叫,文帅看着那封信,琢磨。顾子青说降吴州,驻守吴州,若是送信,当送往吴州。而且若要送如此机密信函,当是专人快马,岂会派一名身染疫疾者?
退一步来讲,即便是途中不慎,染了疫疾,也该先送了信才对。即便为求保命而先来寻医,也不该身怀如此机要,却来行刺于他。文帅微微皱眉,这该是长平王定的一条反间计,只是……要如何去破呢……
文帅把这事先放下,毕竟陈柯受了伤,总要养上几日才能陪他办事。当下命人把带头闹事的人带了进来。
那人竟已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瘫着,若不是有军兵按着,怕已经倒在地下,只不断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玄德公饶命,饶命……”
文帅说道:“你不用怕,只要把实情说与我知,或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连忙应道:“我说,玄德公问什么,小人便说什么。”
文帅点了点头,看他吓成这个样子,怕也不会是个有主意的,当是受了人挑唆。问道:“你为何要带头去流民那里伤人?”
“不是我!”那人连忙争辩,情急之下抬起头来,一眼对上文帅的目光,连忙又把头低下,说道:“玄德公饶命,真不是小人所为。”
“那是谁?”文帅见他眼中惊恐之色,知他吓得紧了,语气便又加重了一些:“你是在说旁人诬指你吗?还是说我冤了你?”
那人彻底软了,瘫在地下,哆嗦着答道:“小人不……不敢……小人……是听了陈员外家的人说,一时气愤,才……才……”
下面的话他不敢说了,说出来便自己证明自己是带头的。
文帅明白了,如他所料,这种事,跑不了富户商贾。当下说道:“陈员外家什么人说的?供出来,免你一死。”
“陈二狗。”那人连忙供出人名。
文帅愣了一下,听这名字就是个下人,估计连个管家都不是,就算办了这个陈二狗,怕也威慑不到城里这些富户商贾。但要是想让陈二狗指认陈员外,先不说家奴敢不敢背主,就算用了刑,指认了陈员外,这种挑唆的事不会有物证,陈员外只要不认,也不能办他。
看来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除了招集富户商贾敲打一下之外,也没什么可查的了。当下挥手道:“去把那个陈二狗也抓来,一块打二十板子,游街示众,再有闹事者,罪加一等!”
这边事办完,文帅去看了陈柯,倒是小伤,并无大碍,嘱咐他好生将养两日,转回了后宅。
将自己的想法与俅燕回说了。俅燕回沉默半晌,相公要去吴州,虽然事必为之,但总觉得过于凶险。虽然相公认定是长平王使的反间计,但人心隔肚皮,谁也说不准。
当下从腰间丝带里取出软筋散和解药,递给文帅:“相公,白的是软筋散,中者无力,前次你便中过。红的是解药,你带在身上,以策万全。”
文帅点头接过,等陈柯伤养好后,趁夜与陈柯两人在南门乘了马,蒙了面,出城向吴州而去。
端木凝蕊又一次跑到曲问兰房中,满脸喜色:“嫂嫂,大事大事!”
曲问兰一喜,站了起来,问道:“可是有相公的消息了?”
端木凝蕊含笑点头:“有中原商贾,买通了关防回来,说竺南大乱,疫行于野,叛乱四起。文哥哥率军反叛,占了齐阳、图州与吴州。玄德公仁德之名,盛于东境。”
曲问兰喜中带忧,问道:“他哪来的兵?怎么会反叛了朝廷?那岂不成了逆贼了?”
“这便不知了……”端木凝蕊笑意渐凝,但随即又展颜笑道:“不过至少知道文哥哥安然无恙呀。”
桃儿却嘟嘴道:“做了霸主也不来接,连个信儿都不送。”
曲问兰说她:“你懂什么,相公谋逆,东境又不在掌控,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还能往哪儿逃?相公这是怕害了咱们,你倒还埋怨他,你的心让狗叼去了?”
桃儿被说得心中生愧,忙走到身边挽住了问兰:“姑娘莫恼,桃儿心思窄,想不到这些害处,桃儿知错了。”
端木凝蕊说道:“既然文哥哥无事,咱们也提早准备吧。文哥哥既已反了朝廷,怕将来是要争天下的,咱们招募死士,来日助文哥哥逐鹿!”
曲问兰垂了目光,神色间有些黯然,坐了下来。相公反叛朝廷,率军占城,却半点消息也无,当真是怕害了她们吗?俅姑娘身家清白,医术高明,就守在相公身边。若来日得成霸业,难道会让一个清倌人做皇后吗?何颜对天下呀……
端木凝蕊问道:“嫂嫂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便似有隐忧一般?”
曲问兰连忙笑道:“无事,我在担心相公,凝蕊,你自去安排吧,这些事嫂嫂也不懂,只听你吩咐便是。”
端木凝蕊点头,转身向外走。嫂嫂拿她当孩子,其实她早已不是孩子。方才见嫂嫂神色黯然,必是听闻文哥哥做了霸主,一不来接,二不送信。嫂嫂虽是出身官宦,却因罪沦落。
这样的身份必然会担忧,一旦文哥哥霸业得成,怕会有下堂之虞。莫说将来做了皇帝,便是当下,文哥哥会否还念着这个贮玉馆出来的清倌人?
端木凝蕊找到哑叔:“哑叔,我要去找文哥哥。”
哑叔连忙打手势,端木凝蕊愕然,哑叔的意思竟然是世道不好,女童会被人抓去卖掉,若是她自己去,怕会若出祸事来。若是哑叔陪她去,便无人保护嫂嫂,况且即便是哑叔留下,也不便保护嫂嫂。
端木凝蕊鼓着嘴想了想,说道:“那你去。”
哑叔又摇头,接着打手势,说他也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去,他不是中原人,出关容易,回来却难。即便是贿买关凭,也不可能像中原商贾那样便利。把她们留在这里,哑叔也不放心。
端木凝蕊叹了口气,说道:“即日起招募死士。若他念着旧情,我助他逐鹿。若他忘了根本,我亲率死士,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哑叔暗自摇头,终究还是个孩子,心思简单,想着这世上的事,不是对便是错。实则千情万故,哪是容易分清的。
文帅到了吴州。顾子青没想到主公孤身前来,忙引到静室奉茶。文帅坐下后,从怀里取出那封书信,递给顾子青。顾子青茫然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宁定,起身退了五步,抽出剑来架在自己颈上。
“主公。主公能孤身前来,自是信得过子青,子青深感主公知遇之恩。此一计若想成,子青必要死。子青能为主公大业奠基,三生有幸!”
“慢来慢来。”文帅招手道:“莫要犯了迷糊,坐下听我说。”
顾子青一愣,长平王使此计,自然是要夺主公之名望。但主公虽然识破,却无计可应对才是。不杀他,就会引来长平王的重视,恐怕根基未稳就会被朝廷讨伐。只有他死,才能显示主公中计,长平王便能安心对付叛军。
难道让他去投长平王吗?那岂不是成了笑谈?长平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他顾子青的。况且,说是不疑,欲成霸业者,又有哪个是不多疑的?
文帅见他不动,又唤道:“过来坐。等我说完,你若不依,再死不迟。”
顾子青收了剑,过来坐下。文帅说道:“你去投叛军。”
顾子青恍然大悟,此计甚妙!文玄德杀顾子青不成,顾子青投奔义军。于长平王那里,文玄德不足为虑,但义军却多了一名高手,长平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义军势大,如能渗入其中,左右周旋,令义军与朝廷两败俱伤!
顾子青拱手道:“主公神算,令子青汗颜。子青自许才智超群,却未及主公万一,更得主公如此信托,实为有愧。”
“子青言重了。”文帅也不是假客气,这本也不是他的计,是人家‘张良’献给‘刘邦’的计,他拿来用而已。
文帅喜欢跟顾子青说话,一点就透,根本不用解释。想想这样的人,如果真跟着义军混了,那他可也有危险呐!
不过,想归想,文帅不悔初衷。这本就是一场豪赌!早已赌上了身家性命。文帅宁愿死于万刃之下,也不愿像刘邦那样提心吊胆地做皇帝。身边无可信之人,无可言之人,无可亲之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子青拱手道:“主公,子青进一言。子青若去,吴知府与贺守备不可留,以免祸起萧墙。”
文帅点头,杀他们总比杀顾子青要好。还是那句话,两害相权,取其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