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十四抬聘礼,被送进了萧府。
连叔拿到长长的礼单子,对纪思博和纪家满意的很,“这聘礼,价值万金!”
纪思博不知道自己将会是未来的族长,纪伏寿和族老们将他的聘礼规格提到了最高,毕竟未来萧凡松是冢妇,且萧凡松的身份,值得这样的对待。
连叔将聘礼收进了库房,还上了三把锁,不日他们将离开京城回归南疆,不会将这些聘礼带走,所以要把聘礼收起来放好。
连叔亲自落了锁,把钥匙递给一旁的萧凡松,满是笑意的道,“松儿,等我们回了南疆,把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整理一下,都给你陪嫁过去。”
纪家聘礼厚重,他们也不能让人诟病萧凡松,索性萧府所有的家产都是萧凡松的,而他们做叔伯的,也会给她添妆。
萧凡松红了红脸,连叔看了哈哈大笑,感慨不已,“如果你爹知道你找了这么一个好夫婿,不知有多开心。”
萧凡松沉默片刻,神色坚定,声音冷冽,“回了南疆,我就去父亲坟前告诉他这件喜事。”
她转头看着连叔,眸中闪烁着寒意,“连叔,等我们回了南疆之后,就开始准备吧。”
连叔神色一凛,“这么快就准备?”
萧凡松想到纪伏寿昨天与她密谈之事,肯定的点头,“是,准备吧,父亲在九泉之下等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
从父亲死去的那一天起,如今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让她痛苦万分。
连叔并不认同,眉头紧皱,“松儿,你要知道害死你父亲的人是谁,如果没有万全之策,我们不能用武骧军的命来冒险。”
他要为将军报仇,但也不能看着武骧军的兵士白死。
萧凡松知道他的顾忌,脸上微微一笑,“连叔,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连叔神色一凝,沉声问道,“还有谁?”
要知道他们想要杀的是皇帝!
若非齐成帝欺人太甚,他们也不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当他们决意要为将军报仇的那一天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听到还有人与他们一样,存了同样的心思,怎能不让连叔震惊。
连叔是萧凡松最信任的人,对他毫不怀疑,便将纪伏寿的可怕厉害一一告知连叔,末了她充满了信心,“如果只有我们,未必能成功,可我们还有阿寿,我相信她,她不是冲动之人,既然她让我们准备起来,那我们就听她的!”
连叔还处于震骇中,“纪族长真的这般可怕,就凭着你的讲述,居然猜到了里头的真相?”
萧凡松感慨万分,“是啊,她真真猜到了,多智近妖,真让人觉得害怕。”
她又冷笑,“皇帝真是嫌命长,居然招惹上这个煞星,最可怕的是皇帝还不知道暗中有一个可怕之人想要他的命。”
萧凡松还不清楚,纪伏寿要的,可不单单是齐成帝的命。
连叔回过神,一反先前反对的坚持,附和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回了南疆就准备。”
萧凡松微微颔首,“阿寿说了,她会派人暗中协助我们。”
连叔紧了紧拳头,神色激动,“真想快点到你父亲坟前,告诉他,我们帮他报了仇。”
萧凡松重重的点头,“会的!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萧府人丁稀少,又因为武骧军一直驻守南疆,萧凡松回了京城之后又深居简出,从不赴宴,京中对她的关注并不多,但在有心人眼里,却对她很是关注,自然,六十四抬大箱子抬进萧府的事,便瞒不过某些人的耳目。
“查出是什么回事了吗?”
齐成帝背着手站在窗边,北衙禁军的统将半跪在他身后,恭敬的回道,“回圣上,查出来了,是萧将军定亲了,那些是聘礼。”
齐成帝“刷”的一下子转过身,眸色一沉,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说,萧将军定亲了?与哪家男儿定的亲?”
统将闻言笑了笑,“巧了,是在北疆立下大功的怀化将军纪思博。”
齐成帝咀嚼着这个名字,“怀化将军纪思博?”
齐成帝是知道萧凡松经常上纪家门做客的,只是他之前是当成萧凡松与纪家姑娘的来往,没想到萧凡松会与纪思博定亲,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萧凡松居然会与京城的公子哥儿定亲,难道她是想卸任武骧军统军之将的位置?
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浮现之后,齐成帝心弦微微松了松,摆手吩咐道,“退下去吧。”
等统将退了下去,齐成帝回到御案之后,提笔沾墨,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几个字。
“武骧军”
“萧凡松”
“纪思博”
“纪家”
蓦地,齐成帝手一顿,双眼紧紧的盯着纸上那几行字,一滴墨落下,一滴又一滴,只把纸张染晕,齐成帝才又继续提笔。
“纪姑娘”
“英国公府”
齐成帝看着纸上的字,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啪”的一声,将狼毫笔一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
萧凡松是武骧军的统军之将,却嫁给纪思博,而纪思博的姑姑,又会嫁给池齐光,这无形之中,武骧军就与英国公府有了姻亲关系。
英国公为他那个短命的大儿子定亲纪家那个名声有损的姑娘,齐成帝知道这件事,就算他没怎么在意,大长公主也特意进宫与他说了这件事。
齐成帝并不在意,他是不信冲喜的鬼话,因为池齐光注定要早夭,要不是这些年英国公不吝金银,一直用名贵药材吊着池齐光的命,他早几年就死了。
一个注定要早死的病秧子,齐成帝顶多就是想起来会偶尔问几句,当他得知英国公用冲喜的法子给池齐光延命时,他就觉得英国公晕了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让他忌惮的百胜将军了。
而纪伏寿此人,他也知道,一个与池齐光同处一室被毁了闺誉,还遭到退亲的姑娘,不知为何纪家要将闯关密道的名头按在她头上。
当初得知纪家祖地密道被人闯关成功,且这人还是个姑娘家,他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后来还派人暗中试探纪伏寿,果然纪伏寿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闯过纪灵留下来的密道?
他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为何纪家要把这种事按在纪伏寿头上,等纪思博在北疆横空出世,他才想明白,原来纪家是为了保护纪思博,不惜让一个女人来替他出风头。
如果他当初就知道是纪思博闯关成功,绝对会立时想法子毁了纪思博,而不是让纪思博成长到这种地步。
因为纪思博在北疆实打实的军功,齐成帝捏着鼻子认下了,却也不再打算再让纪思博有晋升的机会,不管如何,纪思博是纪氏的后人,既然养废了,就不能再有出人头地的可能。
但如今不同,等他将所有关系联系在一起,突然发现这里头的不同寻常。
是英国公要借着纪家,与武骧军有联系,还是武骧军想要借着纪家,搭上英国公?
是武骧军知道萧凡松迟早会嫁人,所以提前找英国公,想让英国公搭把手?
还是说英国公不甘寂寞,要复出了?
无论是哪一样,对齐成帝来说,都不是好事,特别是在如今鲁国公在军中声望甚高的情况下。
齐成帝只觉得卧榻之侧,有很多人觊觎着,让他睡觉都不安稳。
齐成帝脸色沉黑,一旁伺候的喜公公心惊胆战,不明白为什么圣上突然就发怒,明明先前还心情甚好的样子。
齐成帝还不能立即就召萧凡松进宫询问她的婚事,否则岂不是表明他这个做皇帝的,一直监视着臣子?
齐成帝只得按捺住,过了三四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召萧凡松进宫面圣。
而在萧凡松进宫之前,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到了齐成帝面前。
“啪”
齐成帝气得一把将奏折扔掉,“又是南越人!这些蛮子当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齐成帝大喊一声,“来人!”
门外的北衙禁军立即走进来,低头行礼,“请圣上吩咐!”
齐成帝面色几经变幻,好一会儿之后,才把到嘴的“宣鲁国公进宫”的话吞了回去。
鲁国公威望正隆,如果再让鲁国公统帅征伐南越,再让鲁国公大获全胜的话,他怕鲁国公会因此生出大逆不道的念头。
“没事了,你退下吧。”齐成帝沉下脸,威严的说道。
北衙禁军退下,很快外头又传来禀告声,“回圣上,萧将军觐见。”
“宣!”
萧凡松穿了一身武将甲胄走进来,低头朝齐成帝行礼,“末将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免礼,萧将军请起。”齐成帝原本要开口问她婚事的话,在见到她那一身甲胄,顿时说不出来了。
“萧将军怎么突然穿了甲胄来面圣?”齐成帝问道。
萧凡松神色严肃至极,拱手道,“回圣上,臣收到了南疆传来的战报,说南越陈兵边境,臣此来,是向圣上告别,臣要赶回南疆,抵御南越大军。”
齐成帝忽的笑了笑,“萧将军的消息居然比朕还灵通,朕也才刚刚得知南疆的战况呢,你就已经穿了一身甲胄来面圣了。”
萧凡松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回道,“臣问过了,武骧军派了两拨人上京,一波进宫,一波来找微臣,让微臣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齐成帝眸色一冷,声音淡淡的,“听说萧将军近日定亲了?迎亲的日子定下来没有?这定了亲,很应该准备嫁衣才是。”
萧凡松低垂着头,眸底划过一抹冷光,果然,这老贼就是要收回武骧军。
“末将身为武骧军统将,当以保家卫国为重任,怎能让儿女私情耽搁?迎亲的日子还没定,末将的夫家是通情达理之人,如果得知南疆告急,一定会让末将先回南疆镇守,等将南越击退之后再谈迎亲的事。”
齐成帝一噎,如果他不让她回南疆,就是没有通情达理,也不顾南疆百姓死活?
齐成帝心中万般不愿,最后却也只得捏着鼻子应下,“既然如此,那萧爱卿今日便快马加鞭回南疆,替朕守护好边境吧。”
萧凡松沉声应道,“遵圣上口谕!微臣告退!”
她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齐成帝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十分阴沉。
京城南城门处,纪思博关切的看着萧凡松,叮嘱道,“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
他知道南越不是真的进攻,这次不过是萧凡松找借口回南疆,所以纪思博并不是很担心。
“姑姑婚期将近,我不能离开京城,你一路平安。”
前几天才下了聘礼,今日他的未婚妻就要离开京城了。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回来!”最后,纪思博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
让萧凡松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轻声道,“你放心,在南疆不会有人欺负我。”
“好了,日头不早了,得赶紧上路,不然就要夜宿野外。”纪伏寿笑着催促。
萧凡松看向纪伏寿,脸色愧然,“阿寿,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了。”
纪伏寿笑着摇头,“无事,回头你再回来,我亲眼看着你出嫁。”
萧凡松心中一暖,最后看向纪思博,千言万语,最后只道了一句,“替我跟伯母道一声抱歉,不能亲自与她告别。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要启程了。”
萧凡松上了马,最后看两人一眼,轻夹马腹,“驾——”
连叔等人也朝两人拱手,而后纷纷打马追着萧凡松离去。
“走吧,我们回去。你与阿松再次见面的日子,不会太远了。”纪伏寿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同回了纪家。
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七,整个纪家开始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
纪伏寿看着挂起来的嫁衣,指尖抚着池齐光亲手写的婚书,唇角微翘,浅浅一笑,“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阿光,明天,我就是你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