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草木与中原的形状大不相同,湿热的环境让花树更加妖艳茂密,也提供了各种蛇虫鼠蚁生长的温床。苏青珃往角落里缩了缩,下意识离那条盘桓在牢门木柱子上吐着信子的紫纹长蛇更远一点。
苏青珃被绑架了。
……
两个时辰前,马车到了秦相柳预先安排的接应地点。却发现那幢隐蔽的木头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从落下的灰尘看已经三五天没人打理过。秦相柳没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终于在不显眼的地方找到几个奇特的暗号,顺着指示找到了一里之外手下藏匿的地点。
庸王麾下十名善于潜伏刺探的好手折损过半,只剩下五人等待复命。其中一人满脸乌青瘫倒在地,不知被人下了什么毒蛊,只有游丝般一口气时断时续,眼看也是快不行了。
“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相柳神色凝重。
“属下等听命先入南疆,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刺探,一路负责在原地接应。十天前六名探子却只有统领一人回来复命。”说话的名叫李南,是负责留守的四人之一。那名中了毒蛊的就是这次负责探路的头儿,也是唯一从南疆深处逃回来的一个。
“卫棱探到了什么?”
“南疆各寨已经大乱。这次的引子似乎是白云寨杀了黑鸦首领巴虎的独子巴顿,白云黑鸦二寨正式开战。原本只是两个大寨的私斗,后来不知怎么南诏王庭也介入其中,翻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牵连的范围越来越广。”
“白云寨先挑的事端?”秦相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
苏青珃看着秦相柳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道:“白云寨,就是我们准备去的那个山寨?”
“白云寨向来和睦友善,从不主动招惹争端,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秦相柳思量道:“现在苗疆情况一片混乱,我打算先进去探探情况。李南和我一道,剩下的人都留在这护好七小姐。”最后眼神温和的看着苏青珃道:“小七,这儿暂时应该安全。两天,最多两天我就会回来接你。”
苏青珃想开口劝阻他深入险境,却发现其余人脸上的信任与崇拜。秦相柳,西秦庸王,除了这两个符号般的名字,她对他的了解其实真的很少。最后只能乖顺的点头:“嗯。”起码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
秦相柳和李南走后不久,苏青珃她们藏匿的山洞外被人悄无声息的包围住。
“准备收网。”声音低沉,正是祁阳城和生堂内与年轻大夫密谈的神秘男子。
庸王护卫都是一等一等高手,就连赶车的阿忠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可惜寡不敌众,埋伏偷袭的黑衣人似乎相当熟悉周围的地形,突袭之前更是下了软筋散功的毒粉。山洞众人一时间成了穷途困兽,只能拼死突围。
“无耻之徒。”一名护卫厉喝一声,冲向洞口。
“阿忠,你的轻功最高,脚程最快,待会由你带七姑娘突围。我们帮你殿后。”说话之人摸出腰间的霹雳火,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道。
阿忠双目通红,眦目欲裂,也不吭声,径直将中了软筋散只能勉强站立的苏青珃背到背上。他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知道王爷吩咐的命令,拼死也要做到做好。王爷说保护七姑娘,那么除非他死,便不会让七姑娘落入险境。
“冲!”
“嘭!”
火光冲天,地裂石崩。
充当先锋的黑衣人被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只一个照面包围的阵型就缺了一块,阿忠揪准时机背着苏青珃从缺口处冲了出去。
“该死的,几个杂兵居然有大秦的霹雳火。”神秘男子惊怒道:“追,一个都不能放走!”
苏青珃被阿忠背在背上一路狂奔,浑身虚软无力意识却仍然清醒。
“放我下来,你自己逃。”苏青珃声轻如丝却坚定道。
阿忠不听,双脚不停,一刻也不敢放慢。他练的功夫主要在双腿上,脚掌又大又厚,长着一层厚茧,现在却因速度太快在砂石的磨擦下脚掌渗血,那双厚实的牛皮靴子是早就磨烂了。
“嘭!”
“嘭!”
又是两声巨大的轰响,阿忠没有回头,已经快到极限的速度似乎又更快了些。他心里清楚,己方手上的霹雳火总共只有三枚。大秦独有的强大火器,造价昂贵,数量稀少,只在最顶尖的冲锋战队手中偶有几枚。在南疆这样的野地方,一只不到十人的小队居然拥有三枚,绝对称得上蹊跷和恐怖了。
苏青珃听到耳畔的风呼呼吹过,发丝狂舞。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颠簸中翻腾碰撞,有一种极欲呕吐的不适,胸腹间好像有团辛辣的火在烧。
苏青珃艰难的回头,那群偷袭者已经迅速收拢队伍追赶得越来越近。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阿忠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着身子躲过。
第二支,第三支,阿忠应顾不暇,肩角中了一剑。
有一支弩箭,不偏不倚的向苏青珃的后心射去,势不可挡。
阿忠的身子急速扭转,在欲来越急的箭雨中调转方向,把苏青珃互在安全的一面。
“哼”
一声闷哼,利剑入胸正入心脏。这个沉默寡言士为知己者死的汉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死了。
苏青珃身上的衣裳有些被林中的树枝勾破,大片大片的地方沾上了红色的血迹,阿忠的血。
踉跄着站直了身子,面对着一群穷凶极恶如狼似虎的敌人,苏青珃心中充盈的竟不是恐惧,而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