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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陈小军跟陈向阳两个一进门啥也没干,先喝了一大碗粥,各自吃了四五个包子才缓了过来。

这两人下山的时候手上拿着东西,手心都磨得红红的,肖敏摩挲的男人的手,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了下来。

女人眼眶里面含着泪水,是让人疼惜的模样,陈小军看着忍不住心头一动。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肖敏忍不住嗔怪般问小军。

陈小军这心里头暖洋洋的。

“还不是屋外头那些东西给弄的,回都回来了,就别担心了,那些猎物在山上的时候就放了血,给娘看看要怎么整一下。”

东西还都在外头,家里人刚才忙活了半天只顾着两个人来着,都没来得及看猎物,这一出去一看。

陈小凤和陈大嫂两人都快叫出声来,难怪两人这么晚才回来,这也太丰盛了吧。

看到了的人都咂舌不已,以前听爷爷说过打老虎什么的都是传说,今天虽然没有老虎野猪这样大件的猎物,但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的看起来不错啊。

尽管出去了十几个小时,陈小军还不觉得累,忙起身把皮子整理好。

陈老太看到了麂子皮也很高兴:“你爹年轻的时候去跟我们家提亲,就给我送了一双麂子皮的鞋子,那鞋我穿着爱惜的很,足足穿了十几年,当时我爹就说有人肯拿麂子皮来娶你,还真是用了心的。”

提起当年旧事,陈老头被烟呛了一口:“你看看你这都说的是啥,多少年前的事情还在提,在孩子们面前总提这个干啥。”

陈小军说:“我们在山上就说了,我们男人身上火气大,这皮子留着给娘还有几个孩子一人做一双鞋子。”

陈老太忙说:“这得浪费,孩子最多能穿两年,春妮穿了下面的妹妹还能穿,要我说孩子们就做三双,春妮一双毛蛋一双,妹妹弟弟们可以捡姐姐的穿,一人一双浪费,多的皮子我也不客气了,我做一双,另外给三个媳妇一人做一双鞋,另外多的皮子做一双小的给乖宝。”

“至于肉,就不卖了,虽然这次有两百多斤,但是大江那里要送一点,你们三个的娘家要送一点,这段时间再吃上一些,等你们几个回工地再带上个十几斤慢慢吃,剩下的就制成腊肉放着来年没有菜的时候再吃,你们看咋样。”

三个媳妇都说好,没意见。

孩子们的鞋子小,并不费皮子,这样老大老二老三的孩子们都顾上了,大的穿完都可以给弟弟妹妹,三个媳妇一人一双,老婆婆一双,完美。

陈老爷子磕了一下旱烟:“蛮好。”皮子要是多给你娘做一双靴子,你娘惦记好多年了。

这个时候陈二嫂也起来了,她也知道麂子皮的鞋,那在旧社会只有大地主的孩子才见穿过,婆婆竟然说要给她做一双麂子皮的鞋子。

在这个家里小军和向阳就会说自己是男人身上有热气,就不穿麂皮鞋子了,原先在娘家的时候什么好东西不紧着大弟吃,大弟哪怕这顿吃不完留下一顿吃,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她就应该是这样,全家就合该紧着全家唯一的一个男人。

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倒不是气的,而是恨自己蠢,这么多年是怎么蠢过来的。

晚上把那些猎物都弄了进来,几个媳妇去外面弄来了雪,把猎物埋在雪堆里,也算是个天然的冰箱了,等第二天再去处理吧,今天折腾到了这会儿,都快半夜了,谁都扛不住特别是陈小军兄弟两个。

洗了个热水澡,就各自回被窝里头暖着呢。

爸爸没回来小娃娃都担心着,小乖宝折腾了半宿,陈小军回来之前一刻钟才睡,当时眼皮子都快沾一起去了。

回到房里,陈小军俯身看着睡得乖乖香香的闺女,长长的睫毛卷卷翘翘的,小拳头握在了一起,是个投降的姿势。

亲了一口,那脸蛋疼的比嫩豆腐还嫩,能把铁汉子的心都给融化掉了。

转身就抱着媳妇,被窝里面放了一个暖水袋,里头暖暖的。

“媳妇儿,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陈小军低头,在肖敏的脸上亲了一口,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在怀里,什么都不想拉。

肖敏打了个呵欠:“好了睡觉,这都几点钟了别闹了啊。”

陈小军的手不安分起来:“不是闹啊,正事儿呢,媳妇,咱闹点正经事情……”

第二天老陈家的人集体起了个迟,继得了个又穷又馋的名号以后,又得了个懒的名号。

不过懒归懒,现在是农闲也不用上工,队里也不管庄户人家啥时候起床,倒是汪四姐过来了好几趟,冷眼瞧着是要奚落肖敏的意思。

昨儿听说姜木匠最近在外头做了个好活计,赚了些钱,这些日子汪四姐开始得瑟起来,见谁都觉得人家穷。

不过刚才汪四姐是看着人家家里门口有野鸡毛才跟着过来的。

她大概是已经忘记了在陈家门口吃狗屎的教训,刚走到人家门口,就冷不丁的滑了一大跤,冷不丁又摔了个狗吃屎。

这模样已经是够难看了,换别人就赶紧爬起来算了,偏偏这是汪四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汪四姐,啥也没说,坐在地上先嚎了一嗓子:“哎哟摔死人了,老陈家门口给帅死人了,老陈家门口真是一家子的懒汉,这么厚的雪怎么扫扫,这不成心要让人摔死么,要命了要命了。”

话还没说完里头冲过来一个老妇人,照样是上次打她的棍子,陈老太一棍子一棍子的敲在她身上,汪四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脚底一滑,又一屁股摔在地上。

要不是陈老太手下留情,这女的估计会摔废在这里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起来了,汪四姐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一样,指指点点的说:“看看老陈家办的啥事,大清早的都不起床门也不开路也不扫,这是故意要让人摔死么,这么懒的庄户人家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今天把我摔了个够呛,不给我赔钱我就不走了。”

毕竟她可是摔倒了老陈家的门口,这种事情抵不得赖的!

陈老太觉得好笑:“怎么的,我家门口爱不爱扫雪是我的事,来不来就是你的事了,要我说你这么早来我家门口肯定没按好心,不是想偷我家东西就是想使坏,这不我家门口不是被你砸了个坑。我看你是上次吃鸟屎还没吃过瘾想来我家偷大粪吃吧,我家大粪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嘴巴再不干净小心我揪着你的头发塞粪坑里头。

瞪瞪瞪,再瞪我看看,看我不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有本事你再瞪!”

泼妇怕泼妇,尤其是怕陈老太这种老泼妇,汪四姐竟然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她是落了下乘了,不行,她得祭出大招出来,就在她准备撒泼打滚的时候,陈大江远远的走来。

陈老太硬气了,毕竟她也是有靠山的人,生产队长是她侄儿:“大江,这女的大清早的来我家晃,我怀疑她是来我家偷东西的,结果被我发现了还要反咬我一口,说我家地太滑让她摔跤了,你来评评理,世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要是她刚好吃东西噎死在我家门口,是不是也要我负责啊!”

大清早的就被人咒死,汪四姐今天一天的运气都糟糕透顶了。

陈大江确实不喜欢这个汪四姐,不过帮自家亲戚也不要太明显,他板着脸清清喉咙:“你是不是闲的没事,既然闲的没事要到处晃,就帮村里的五保户门口除雪,除不完扣你家工分。”

陈老太这个人缘在邻居中没毛病,连旁边围观着的人都觉得汪四姐真是蛋疼,没事来人家门口晃干啥。

汪四姐张嘴就来:“不是啊,陈老太家里吃肉!”她表达能力有限,其实是想说陈老太撸了社会主义的羊毛,吃肉咧。

陈老太喷了她一脸:“我闺女回来还不让我家杀个鸡吃个肉了,难不成我家吃个肉还要全村围观不成,难道你们家吃肉是摆口锅请全村人来吃不成,我看你真是有事没事闲的蛋疼了。”

就是啊,人家城里姑娘回来了呢,吃个肉咋了。

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陈小凤带的,还不让人家闺女往娘家带肉了?

汪四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陈大江:“还看,还不快去,是不是要扣工分。”

工分是不能扣的了,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挣来的,至于扫雪嘛,就算是不愿意汪四姐也只能爬起来扫雪,没想到跑来挑衅一下肖敏,无缘无故的还掉了个扫雪的任务给她,咋就这么倒霉呢。

陈大江是真心担心陈小军兄弟两个,这么早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赶紧过来,打猎这种事情虽说年年都有人上山,但只要不说破了他作为大队也不会管,但是让汪四姐这种讨嫌的妇人万一知道了嚷嚷着满村都知道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好在不是这事儿:“咋样啊婶儿,向阳和小军两人没事吧。”

等汪四姐走远了,陈老太热情的拉着陈大江的手就要往屋里拖,嘴里带着洋洋得意的感觉:“哪能有事呢,年年都是他兄弟两个一起上山的,来来来,这个野鸡给你。”

硬是塞了一只野鸡给陈大江。

这个季节的野鸡肥,足足有十来斤,比上次陈老太捉到的那两个还大呢,陈大江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婶,真不用这么客气。”他拿着这么多的东西可真是心虚。

“有啥不好,年年都借你的枪,没两杆子枪哪敢上山呢,拿着吧别客气。”虽说是亲戚但是也不能老占人家便宜,就开鱼塘的事情要不是陈大江拍胸脯,村里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人,别说乡下人淳朴,淳朴的那是有,可汪四姐这种见不得人好的更是大把了。

陈大江颠颠,还真是挺重的,他也就不客气了:“那我就拿回去了。”

“该你的就拿回去,枪也一并拿回去。”反正两家住的近,也不怕人看见,这么冷的天也没人出门。

陈大江拿了枪跟野鸡,就屁颠屁颠回家去了,以前陈家猎到东西少,给他几个鸟蛋的时候也有,猎到东西多的时候就给的多,反正陈老太这种鬼精鬼精的人肯定不会亏了自己家的,他寻思着过几天是腊八节,等下叫媳妇儿给婶送两斤腊八豆子,过几天刚好煮腊八粥。

这也就心安理得些了。

陈小军本身寻思着给陈大江一只兔子,但兔子那玩意儿拔了皮血淋淋的就这样给人家不像样,干脆两只兔子炒一锅今天吃了,剩下的野鸡野狗什么的能冻着放几天的放几天,能做成腊肉的做成腊肉,刚好这几天天冷,积雪堆在一起弄成冰块几天都不会化,那是天然冰箱了。

等到大家伙起来,还是吃昨天的包子,陈老太跟两个媳妇已经忙了起来,忙着把肉劈开了做腊肉。

孩子们就高兴坏了,特别是毛蛋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奶,咱晚上是不是又可以吃肉了。”最近的日子过得略有些潇洒啊。

“吃肉,晚上吃兔子肉,还杀一只野鸡炖汤。”

毛蛋的口水就收不住的往下淌:“这也太好了吧,咱家是不是以后顿顿都能吃肉了。”那么大一腌缸呢,他可是看见了的。

这些陈老太都有自己的打算,到时候老头要跟几个儿子一起回工地,家里的壮劳力不吃,家里的老弱妇孺们也不好开荤口,兔子这种炒成香辣兔丁这个天气能放好几天,大半就让老二老三带去工地,一顿饭能加几块出来烫烫就能吃,至于家里其他人就吃一只野,今天晚上放开了吃。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得到了全家的赞同,首先这肉肯定大家都要吃,在工地上面没回来的陈大哥陈大嫂这么辛苦总不能瞒着人家吃独食,然后剩下的就等大家伙过年回来那几天吃,反正也就只有个把月了,风干烟熏的腊肉个把月以内吃吃都是可以的。

至于乖宝这么小的孩子,就给一点点尝尝,要是她跟狗蛋上次一样馋嘴也不敢给多了吃。

另外给了陈小凤一只野鸡带回去,所谓见者有份,小凤这些年给家里也是做了很大的贡献的,也不能断了她的。

安排好了以后各自欢喜,就开始处理剩下的肉了。

那只野狗也挺重的,足足有四十几斤,这野狗身上的肉结实,留下来一腿自己吃,剩下的泡在腌缸里面腌着去了,腌制好了到时候挂在火坑上面一熏,这肉到了明年下半年还不会坏,全家人能吃半年。

麂子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这两种肉都适合久放。

至于大雁跟野鸡也是腌了,过年的时候就把大雁跟剩下的两只野鸡干掉,这也够了。

孩子们才吃了早饭就巴巴的盼着晚饭了。

女人们忙了大半天终于把肉腌了的都腌了。

全家人又忙上忙下一整天,把家里的煤都给做成了煤球晾着,煤球要晾干了才能用。

到晚饭的时候,陈老太把两只兔子都剁了做了兔子丁,兔子肉用菜油炒的香香的辣辣的,能放好几天,这些大半都要给去工地的人带着。

野鸡炒了过后用大锅给煨着,好大的一只鸡,炖出来的香味也比土鸡要香多了。

还是陈家兄弟几个上次去工地之前吃了一顿鱼,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了,到吃饭前,孩子们都闹了起来。

才七个月大的乖宝也流口水。

陈小凤给乖宝拿了一条白色的手绢,用扣针别在孩子肩膀上,流口水拉擦鼻涕拉都挺方便的。

“就连咱们乖宝都流口水了呢。”

“可不是,要不给她试试能不能吃肉糜饭呢。”

“弄一点点,这孩子不挑嘴能吃上一点。”陈老太发话了,乖宝跟狗蛋那会儿不一样,乖宝消化好,也不怎么挑嘴,基本上喂到嘴边都大口吃。

自从变成孩子以后,陈檬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而且她本身也不挑食,拌着鸡汤和剁碎了的鸡肉靡的饭到嘴里滚一下,就吞到肚子里面去了,还没来得及咀嚼。

很快又像鸟儿一样把嘴巴张开等待着投喂。

可把大人给逗乐了,这孩子还真是会吃。

鸡汤泡在米饭里面,连白米饭都浸满了香气,一口下去只让人觉得齿颊留香,再来一口鸡肉,那感觉也是够了,真是太香太好吃了。

这顿饭真是吃的太香了,就连陈小军这样的大人都有点刹不住车,要不是陈老太约束着大家伙的饭量,今天的米饭又得遭殃。

给吃饱,给吃够,可千万别吃撑了这是老太太多年教育孩子的准则。

吃着饭呢,家里走进来了一个胖乎乎的妇人,手里还拎着两小袋东西,她进门叫了一句“婶”。

陈老太忙站起身来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江媳妇啊,赶紧进来吃饭。”

这年头就没有专门跑到别人家蹭饭吃的,陈大江媳妇过来也是专门给他们送东西,一手拎着的布包里面装着的是腊八豆,另一手拿着的是纺织厂弄出来的瑕疵布,拿了陈老太的十斤鸡,她给的回礼也是挺丰厚的。

“这腊八豆是我娘家带过来的,送点给你们尝尝,刚好快过腊八节了,也热闹热闹。这块瑕疵布是我托娘家的亲戚给弄来的,灯芯绒的呢,有些地方染色染的不是很好,但是做衣裳不影响啥的,颜色不深自己不怕麻烦再染一次也成。”

陈老太放下碗推辞:“你这也太客气了,这么大一块布都能做成年人的衣裳了呢,腊八豆我收下,布你的拿回去,这不行。”

大江媳妇狂把那块布往陈老太怀里推:“您也别推辞,以后这样我们都不敢要您给的东西了,刚才大江回来我就说了他了,那么大一只鸡你就想着给人家两斤腊八豆怎么行,我瞅着这块布可以,我家还有呢婶子,您就放心好了,我还留了一块的。家里孩子也好久没吃上肉了,您看看下回还要有这样的好事情,卖给我也行,让我换东西也行,可千万别便宜了别人啊。”

这做腊八粥的豆子可讲究了,寻常庄户人家就只能凑齐大米糯米、红豆,但是陈大江是谁,大河村的村干部,而且是优秀村干部,没回出去开会就有他,他凑齐八种杂粮来说就容易多了,这满满的一袋子豆子里面有黑米、糯米、薏米、芸豆、红枣、莲子、花生、绿豆这八种。

既然这样说了陈老太也不客气便把腊八豆跟布都收下了,那么大一只鸡足足有十斤重,这要放到城里去卖,能卖七八块钱呢,收她一块灯芯绒一包腊八豆还真不亏。

不过确实下次还要再能猎到东西,找人换布料也好,换钱也好,也不亏啊。

这一顿饭吃完,陈小军跟陈向阳并陈老爷子三个人又要赶去工地上了,毕竟一天一块钱也耽误不得,在家里忙活了两天事情总算是安顿完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妇女大队的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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