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仁知道许嘉蓉生她的气了,可是她又懒怠去哄这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玛丽苏味的大姐,要听许嘉蓉姑娘在耳边碎碎念那些女儿家从一而终的道理简直比听许嘉萱吐槽还让她难受。
“大姐现在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头,我听大姐姐身边的雪雁说,大姐现在不是在窗前发呆便是坐在案前写诗,写完又会烧掉,也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内容。”许嘉萱背地里和许嘉仁议论起这事,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许嘉仁“唔”了一声,摇头轻叹,“明天咱们不是要去普济寺进香么,到时候再好生劝劝她?”
“明天大姐不去。”
大盛对男女大防并不看重,但国公府也有自己的规矩,王氏是不允许府中未出阁的小姐随意出门的,只有初一十五祈福进香时才允许小姐们一同前往。这一天对于这些涉世未深的姑娘而言是个很激动的日子,无论是丫鬟还是姑娘脸上都挂着欢欣雀跃的神色。
尤其是许嘉仁,虽然她心理年龄比这些小姑娘都要大,可她却是最欢喜的。正是因为她体会过二十一世纪那种真正的自由,所以才更知道自由的好处。原主之前为了和王氏对着干,几乎是不把王氏的禁令放在眼里的,可是如今的许嘉仁却不能这么做,她擅长自卫,可却没有反叛的勇气。
这一日,鄂国公门前停了三辆马车,许嘉仁和许嘉萱坐一辆车,王氏和自己的女儿许嘉楚一辆车,而王氏身边的孙天家的、环竹、许嘉萱身边的如柳和许嘉楚身边的凌云一辆车,鉴于许嘉仁身边没什么得力的人,许嘉仁便把妙梅留下看着院里,所以妙梅并没有一同前往。
“每个月能出门的机会就那么两次,大姐还不来,这是闹什么脾气呢。”许嘉萱道,“听说她最近都没好好吃东西,闹绝食给谁看呢。”
许嘉仁想来觉得有些好笑,嘉蓉怎么就能对一个不曾谋面的人那么死心塌地呢?一定是平日把自己锁在闺阁,见的男人太少了,所以好不容易有个沾亲带故点的就放不下了。
嘉仁和嘉萱这边正议论着,车外传来环竹的声音,“两位姑娘,四姑娘刚刚派人来传话,她说她也要一起去给老太太和老爷上香祈福,只是马车有些不够坐了,所以夫人派奴婢来问,能不能让四姑娘和两位姑娘挤一挤?”
嘉仁还没说话,嘉萱却果断拒绝了,“夫人那辆车不也是坐了两个人么,那辆车规格还比我们这辆大一些,怎么不去和夫人挤一挤?”
四姑娘许嘉怜是商姨娘所出,要知道,商姨娘自打平宁的事就和王氏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一连几天商姨娘和嘉怜都以生病为由没去和王氏请安,王氏心里也是极窝火的,面上还要装作大方贤惠,还请了大夫给这母女俩瞧病,真病装病一看便知。今日又是一个见王氏的场合,商姨娘本来是不让嘉怜出去的,可是嘉怜不知道和商姨娘说了什么,这会儿又忽然出现了。
王氏心道,好啊,请安你病得厉害,上香你倒紧巴巴的跟来,她心里能不膈应么。在这种情况下,嘉怜一个庶女本来就没资格和主母坐一辆车,偏巧商姨娘和嘉怜最近还得罪了王氏,王氏更不会允许嘉怜恶心自己一路了。
环竹道,“八姑娘也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四姑娘。”
嘉萱道,“不是说四姑娘也病了么,夫人怎么就不怕她过了病气给我和五妹妹呢。”
眼见着就要吵起来,嘉仁赶紧拉住嘉萱,对环竹道,“那一会儿四姐姐来了便让她上我们的车吧。”
环竹应了个是回话去了,嘉萱埋怨嘉仁,“你干什么让着她?”
嘉仁道,“你觉得在鄂国公门前和主母的丫鬟吵起来传出去是好听的?再说了,四姐姐不坐我们的车难道要和下人去挤一辆?这事既然没得商量,何必进行无用抗争。”
嘉萱虽然觉得嘉仁说的没错,可是她觉得这话怎么也不应该是从嘉仁嘴里说出来的。
没一会儿,四姑娘许嘉怜就提着裙摆上了车,她见到嘉仁和嘉萱时腼腆一笑,也不打招呼,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鉴于嘉怜没和嘉萱问好,嘉仁也就没理嘉怜。狭小的空间因为多出一个人而变的有些尴尬,嘉萱因为嘉怜的无礼时不时会瞟嘉怜几眼,嘉怜视若不见,最后索性靠在车厢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了一个时辰,总算到达了京西的普济寺,嘉仁受不了车里诡异的氛围,还没等丫鬟来搀扶,便利落的自己跳下马车,双脚落地的时候还习惯的拍拍手掌。之后是嘉萱在小跑过来的如柳的搀扶下也下了车,而嘉怜蹲在车辕上迟迟不敢跳下来。
嘉怜也没有带自己的奴婢来,所以她向嘉萱投向求助的眼神,希望她能把如柳借自己用用。而嘉萱收到了嘉怜楚楚可怜的眼神,只是轻蔑的笑了一声,“至于么,你倒真是娇贵。”
恰好这个时候东阁大学士郭子安的二公子郭淮就站在不远处,嘉萱的声音不可谓不小,反正郭淮是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妹妹郭琪,郭琪拉扯郭淮的袖子,低声对他道,“二哥,我和你说的没错吧,鄂国公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你可千万别不小心娶了其中的某个夜叉。”
郭二公子正到了议亲的年纪,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如今又在御前当差,颇得圣上信赖,这京城里想嫁给他的贵女都可以排起长龙了。而郭夫人更是护短,自己看自己儿子怎么看都好,在她眼里,满京城的贵女没一个配得上她儿子的。算算家世、算算年纪,许家的姑娘倒也在郭夫人的考虑范围内。郭琪调皮,又是个不怕羞的,她素来和她郭淮亲近,所以一直暗中留意郭夫人选媳妇的动态,一听说郭夫人开始考虑许家的姑娘,她便打听了不少许家姑娘的事,什么许家大姑娘没性格、二姑娘刻薄、五姑娘刁钻这些小话一句不落的全传给了郭淮。
郭淮是不耐烦听女儿家这些小事的,可郭琪总和他传输这些理念,郭淮就算是无心入耳也被迫上心了。他今日一见许家这几个姑娘,确实同郭琪和她说的大致印象所出无二,尤其是许嘉萱讽刺许嘉怜时那满满的得意神情真是给郭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郭淮的视线都落在了许嘉萱身上,许嘉怜没能吸引住郭淮的目光,便自己识趣的跳下马车。王氏一行人遇上郭夫人一行免不了又要寒暄一阵,王氏一个劲儿对郭夫人夸赞郭淮,郭夫人很受用,心里对王氏也很有好感。
许嘉怜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郭淮,那炽热的视线让郭淮浑身不自在,最后郭淮被看的麻了,便率先告辞道,“子瑜先行探望故友,告辞。”
郭淮还没走远,嘉萱又迫不及待的讽刺上嘉怜了,“眼睛都快掉出来了,鄂国公府的脸也是叫你丢尽了,别想了,没戏!”
这话不但让走出几步的郭淮脚步一滞,让嘉怜的脸烧成个番茄,让王氏和郭夫人很尴尬,就连嘉仁这样见过各式奇葩的都忍不住嘴角抽动,她这个二姐真是发作不分场合,哪里像个闺阁小姐,简直就是个市井没规矩的泼皮猴子,今天郭夫人和郭琪都在场,恐怕许嘉萱的表现很快就要传遍贵圈了。
王氏也没想到许嘉萱会当着郭夫人的面就讽刺许嘉怜,虽然她是看不得段氏的子女出息,可是她也不想让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教女无方,这也就罢了,万一连累了她的嘉楚怎么办?为了不让许嘉萱出更多的岔子丢自己的脸,王氏赶紧把许嘉萱和许嘉仁支开,带着自己的嘉楚和郭夫人进内殿了。
嘉怜眼眶红红的,等郭夫人和王氏一走,这才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嘉萱又说,“做这副丧门星的样子给谁看呢?这没人能怜香惜玉!”
一直跟在嘉萱他们几个身边的郭琪实在忍不住了,指责嘉萱道,“你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妹妹也要欺负?”郭大人一生只有郭夫人一个女人,郭琪自然不能理解从不一样的肚子爬出来自然不能一条心这件事。
嘉萱这一刻恍然大悟,“哦!我说老四这是哭给谁看的,原来是哭给郭姑娘看的啊!”
眼见着郭琪就要和嘉萱吵起来,许嘉仁赶紧把嘉萱拉走,嘉萱骂骂咧咧的,嘉仁只得把她带到寂静人少的后山禅院,“二姐姐,你发脾气就不能分一下场合么,真的那么难以控制么。”
“我难道说错了么,你没看见老四那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郭淮,你见过哪家姑娘这么直愣愣的盯着男子看,这和那些明月楼那些搔首弄姿的歌女舞女有什么分别?鄂国公府的脸都让她丢尽了!不行,你别拦着我,我得回去找她们,万一她和郭琪胡说八道怎么办。”说着,嘉萱又挣开了嘉仁的手。
“二姐姐,家丑不可外扬……”嘉仁觉得自己不知不觉成了一个唐僧,一见到嘉萱就忍不住念经,可没有紧箍咒的她根本制不住嘉萱这个泼猴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嘉仁的苦口婆心感化了,嘉萱后来总算安静下来,她舔舔嘴唇,“老五,我有些口渴,你替我讨碗水喝。”
嘉仁狐疑的看了嘉萱一眼,见她嘴唇是有些发干,便打算去找个和尚讨碗水喝。可是这别院的一排厢房似乎都是空的,许嘉仁敲哪个房间都没人应,等她再一转身的功夫,哪里还看得见许嘉萱的影子?
这可坏了,嘉萱不会又要去找嘉怜晦气了吧?许嘉仁正要追过去,隐隐约约却听见有男人的声音,许嘉仁眼皮一跳,这私会外男的帽子她可戴不起。
几乎是想也不想,许嘉仁便躲进了离她最近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