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牵动(1 / 1)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住了,里正那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这个场面,一边拍霍家的门,一边去请官。单氏出了门,看到单老娘那样的惨状倒在血泊了,没有晕没有哭,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悲切,跪在了单老娘的尸体旁。其他人包括霍悠然已无话可说,单家的戏太多,单老娘贪婪又贪懒,实在想不到她有这口心气。霍家又不是判官,为何咬着霍家不放?霍五姐忍住恐惧和哭泣,跪到单氏的身旁轻声劝道:“娘,不关我们家的事。”这一波又一波的,霍五姐也知道厉害,有个人撞死在自家门口,得先撇清干系。单老娘死在霍家门前算怎么回事,是霍家逼死了,实则她在逼着霍家,用性命相逼。此时看热闹的人又围了上来,单氏听到女儿说,麻木的脸上流出两行清泪,单氏想到以前,单老娘娘常说,要是霍家因为自己没生儿子而嫌弃自己,要休了自己,她拼着一把老骨头不要了,也要撞死在霍家门口,要霍家一辈子晦气。可是她的日子明明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寻霍家的晦气?单氏大悲大哭了起来,俯在单老娘的尸体上道:“娘,小妹是你的女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你只疼她,就不疼疼我吗?你为了她舍出了性命,你这样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单老娘虽然死在霍家门口,却是为单橙儿死的,一个时辰后,王宫中周岳来奉化夫人曹氏的涴春堂吃饭,曹氏碰了一杯浓酽酽的头道茶,贤惠道:“国主很该去宽慰霍妹妹。”周岳知道有下文,接了茶来吃。“天下父母心!”曹氏感慨着,就把霍三姐外祖母撞死在霍家门前的事道了,霍三姐的外祖母就是单老娘了,曹氏说完,屈膝在周岳面前,作出个恳切的样子道:“霍妹妹开不了口,便由我来张这个口吧。那是她姨母,虽然罪不容赦,换个痛快的死法,可能容下……也给霍妹妹留点体面!”周岳喝完了一杯苦茶,笑着把曹氏馋起来。单橙儿在最后的关头,从骑木马游街改成了绞刑处死,死前没人送行,或许这样的凄凉单橙儿感觉不到吧,因为她痴痴笑笑,早就疯了!周世美随后以贪污敛财治死,秋后处斩,周府理所当然的被查抄了。周世美敛得的财物有部分被单橙儿转移在了娘家,单家同样遭到查处,变得一贫如洗,都一贫如洗,单家四兄弟连单老娘的丧礼也不办了,只准备草席一裹埋了,至于单橙儿的尸体,单家没人去收,还是单氏去收了,合着单老娘的丧礼,都单氏一力办了。单家一下子成了六桥乡最有名的破落户,两人的丧礼没有村民亲友前来,单氏买了两口薄棺,浇了两个坟头,请十八个和尚,做了七天的法事,为她们诵经消业。闷热的午后,乌云一层一层的压下来,陪着沉闷的炸雷,转眼天色暗的和酉时时分一样,台风呼啸着驰过,把院中茂密的月月红压倒一片,大雨水泼般落下,来不及流入水沟,在院中形成半尺深的积水。霍悠然在窗前对着一把串枝花草镜左看看右看看,镜中的自己明眸善睐,齿洁唇朱,柔嫩白皙的脸蛋一派平静之色。霍悠然对镜自问:“气色是不是太好了些?”单家母女是属蛇的,砍了头还被咬了一口。奉化夫人,补得一记好刀,她一求情,不更加衬得霍三姐,霍家的人,铁石心肠!“是太好了些!”霍忻然不知何时,浑身湿透的跑回来,就湿哒哒的走进来道:“主意是我们定的,曹夫人是我拜见的,宫门是你去的,你嗓门大,整个街坊都知道你说单家是外客,里正他们几个是我使钱来撵人的,现在出了人命,我们无过,也得做出个伤感的样子来,如果能病一场就更好了,尤其是你……”单家母女的死,霍家兄妹还真没有内疚之情,那如果是死在霍家门口,怕阴魂不散的话,也真没有怕的,活人都不怕,怕个鬼?但是死者为大,人死了,世人就会对她们的行为宽容些,一边宽容,一边就严苛了。霍家又不是执法判官,单老娘最后的一招,好死不死的,不撞死在都兆府衙门,撞死在霍家门前,和泼了霍家一桶粪水差不多,铁石心肠,这个名声多少是落下了,如果再添上这么好的气色,会被人骂没心没肺吧。事情演变至今,有人想用单家母女败坏霍家的名声。偏偏霍三姐在宫里,她需要名声,霍修在五峰书院读书,他也需要名声,霍家想改换门庭,需要名声。霍忻然倚靠在窗口道:“现在反省那时候,你也太咄咄逼人了些。女儿家,心志太过坚毅不好,你便有这份心志,也别让人看出来,所以你最好是能大病一场,已示我们霍家也不是毫发无损。”说穿了就是扮可怜,单老娘拼死换单橙儿一个体面的死法,其母女之情可惜可怜。在情理上,霍家不愧疚,也得有点伤感的表示,霍悠然有感而伤,卧病了。霍悠然心烦意乱的扣下镜子道:“你怎么不病一病?”“我是男人啊,倒下也不像。”霍忻然笑道:“再说了,你瞧我忙的,有这功夫躺在床上。”霍忻然在忙着出海赚来的银子怎么花。全部投进去再出一次海,再翻个一倍?原来的人手都组不起,打雁的终被雁啄,有命赚钱得有命花钱,李勋上次雇的那些人,很多在市井上没有营生,所以才豁了命去海上赚笔快钱,每人分了百两以上的工钱,有了这笔钱,买几亩地娶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过日子。便是李勋徐厉两人,也是这样的主意。霍忻然后来才知道的,徐厉也是变卖了家产连着东借西当,才凑了两千两银子。他们两位,都是空手套白狼的主儿,一套就套了几千两的家资,有这这笔银子做本钱,两人想换个松快稳妥的买卖,不然一次次的出海,总有浪打船翻的一次。。霍悠然偏了头遥想,道:“这辈子要是能过上大舅舅一样的日子便好了。”两人独处,霍悠然又想起了前世,大舅舅是一个关系已经疏远的本家舅舅,那位舅舅小时候家里是整个村最穷困的,人穷则志坚,二三十岁的那十年,他拼了命的赚钱,走南闯北,开公司包工地,哪条路来钱快就挤哪条路,也是被他闯出来了,三十多岁就攒下了几千万的财富。在三十五岁的那一年,他完结了工地注销了公司,把公司所有的钱拿出来,在j市旺角买了一排铺子,收收租也有百万年薪,从此过起了包租公的日子。每天喝喝茶,打打牌,练练太极剑,一年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各地旅游,又和一群票友组了一个业余婺剧戏班,逢年过节唱几场堂会。按别人羡慕嫉妒恨的说法,他三十五岁就退休了。但比着霍悠然见过的,生意有赔有赚,其他人在商海沉沉浮浮一辈子,退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想喝茶就喝茶,想打牌就打牌,想去哪里,拎了包就走,不为名不为利,把自己的爱好当做了事业。上五十的年纪,那份精气神,和小伙子一样。“你不想装病就算了。”霍忻然也不勉强霍悠然。“不是不想装。”霍悠然捧着自己的脸道:“是我装不来,我身体好好的,想它大病一场,它也不听我使唤,不然我去淋一场雨?”不被钱财所惑,不被权势所累,想得好好。霍悠然的理想生活是那个样子的,可是身在局中,其实很难做到。以前家里二十两银子就够滋滋润润的过一年,现在存着上千两银子。有了钱,就想要更多的钱;有了权,就想要更高的权,心里的骚动不可遏制,不知满足!“不用那么拼!”霍忻然手上出现一个白瓷药瓶,道:“苏叔儿那儿拿来的,吃一粒能病歪三日。”霍悠然接过了药瓶惊讶道:“他那儿还有这种东西?”“是他主动给我的。”霍忻然抱着双臂道:“所以女人还是娇弱的讨巧儿,为了扮个娇弱,这种东西都有。”霍悠然握着药瓶苦笑。“我们现在自保尚且不能。”霍忻然平静的道:“别想太多,是我们要的还不够。”所以不得不做出个虚以委蛇的样儿。过个几天,霍悠然卧病了,霍家日日煎药,药味从屋子里飘出来,霍家还在风口浪尖的,有人说是单家母女的阴魂来索命,有人听到这话呸了几声,索什么命,是霍家逼人养汉子生孽种的吗,自己做了孽还勒着别人不放,霍家也是倒霉了。一死一伤,这样的结果才有得唏嘘。魏国开封。郭洵在深睡中昏昏沉沉的在半夜转醒,已经是第三次了。郭洵一手捂在腰上,那个地方被那个女人胡乱弄的,留下了半个巴掌大的丑陋疤痕,一辈子都消不掉了。当然男人身上有块疤算什么!可是在睡梦中都想到她算什么?郭洵回忆着霍悠然的种种面孔,有个人撞死在她家门前,她会惊忧恐怖吗?她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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