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月色,已经到了下半夜。<〔<(?
除了蝈蝈的叫声,就只剩下架子车两个木头轮子吱呀吱呀的转动声。
“老哥,天晚了,你这是把车子拉去哪儿?”
汗湿的衣服粘在身上,秋风打过,透心的凉。冷七却丝毫不在意一般,用两根手指揪了揪贴在脖子上的衣领子,迈紧了步子,走过去。
拉车的汉子却似没有听见,依然自顾自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生硬的迈着双腿。秋雨之后存下的水洼打湿了裤腿也没一点反应。
怪的是,那汉子没有反应,小道两边的玉米秧子却像是疯了一样,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冷七驻足顿了顿,忽然笑了,张口道:“月过三更,阴去阳生!人间路难走,阴间道难平。三魂七魄易散,人死也须自重!”
吱呀吱呀的车轮子声不知怎么就消失了,拉车的汉子僵在原地。
见此,冷七也同样没动作,就那样的静静的看着。不过他的心底却闪过一丝疑惑,那木板子车上不干净,有东西!车上有东西冷七不奇怪,怪的是,这种感觉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
双眼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冷七却隐隐能感觉到,那车前模模糊糊的坐着一个影子,那身影甚至将胳膊牢牢的拴着那汉子的脖子。
听说过五鬼抬轿,也听说过鬼藏人,鬼遮眼。鬼乘车倒是第一次见。
“一瞧就是个没出息的,都死了也不知道挑个四个轮子的坐坐,都是庄稼汉子老实人,何必去祸祸人家。”
刚说完,冷七眉头一跳,心里不免窝了些火气,那汉子竟然撒腿小跑了起来。
眼见就要跑到了前面的乱坟岗上,冷七一甩袖子也飞奔了过去,人有阳宅,鬼有阴坟,鬼进阳宅,无亲则厉。人进阴坟,自然也是麻烦。
拉着车子又不知道拉了多久,自然没有冷七的度快,就在冷七即将追上的时候,拉车的汉子忽然转过头,一张满是汗渍的脸上面无血色。
那汉子瞪着一双满是白眼仁的眼睛,龇牙咧嘴的冲冷七阴森森的笑。
要是换个平常人,还真就说不好就被吓走了。
“行了,别龇牙咧嘴的吓唬谁呢?小道爷我今天心情不好,忍着不抽你已经是你命大了。”冷七吐口气,步子不停,走到那汉子跟前,伸手探了一下,浑身冰凉。
见此,冷七摸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村子里胡老四家的黑狗身上放的,那条狗平常猪杂碎猪骨头管够,个大膘肥,长得极为凶悍。
给黑狗放血的时候胡老四还啧啧称奇,说这畜生平常见谁都爱理不理的,就连自己这个主人要想摸两下都要提两副猪大肠,还得是锅里煮熟的。见了冷七却摇头甩尾巴吐舌头的再腿上乱蹭,那德行,跟见了亲爹一样。
冷七当时脸就黑了,要不是知道胡老四就是个没脑子的,非抽他。
畜生灵性高了,跟寻常懂事些的孩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自然是不肯成天对着人摇头摆尾的了。冷七之说以后好好待它,家里有他看着,寻常的肮脏东西见了都会绕着走。胡老四自然乐的颠颠的应下了。
冷七拿手指轻轻蘸了一点,黑亮的血渍在拉车的汉子眉心揉了两下,那汉子脸色就变了,开始不断的抽搐,渐渐地嘴里乌拉乌拉的对着冷七骂。
等到汉子安静了,冷七刚准备把瓶子重新装回去,脖子跟后面阵阵的凉。
“滚!”
冷七忽的转过头,大声的对着空气吼了一声,小路上忽然静了,只有一阵邪风打着旋远远地往路那边吹过去了。
“都看什么呢?好死不死的看什么呢?都滚回去睡觉!”
骂完了一声,冷七又厉声指着四周破破烂烂的小坟头,骂了几声。这一回,彻底安静了。
“救命啊!哎呀,杀人啦……抢劫啦……”
这才刚静下来,突兀的一嗓子把冷七吓得跳起来,等到看清是瘫在地上的那汉子正扯着嗓子亡魂大冒的喊救命的时候,冷七是真火了,二话没说一脚踹过去。
“嘚嘚什么呢?我抢你啊?抢你车子啊?再说了我真杀了你你叫救命给鬼听啊?也不瞅瞅这什么地方?”
蒋大兵懵了,脖子转了一圈,第一眼看见的是半拉坟头和干的都是窟窿眼的两根骨头,心底哇哇的凉。
“哎呀,出人命嘞……”
冷七额头青筋暴起,“是出人命了!你老实交代,干了什么亏心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做亏心事儿人家怎么好端端的就找你做替死鬼?”
“大王啊,俺某干啥亏心事儿啊!没有啊……您老高抬贵手别害俺……”
“我像土匪?你当我土匪头子啊?别喊我大王,老实说,说不清楚谁也救不了你!”
“村南头的刘大蝈蝈死了,俺娶了他婆娘算不算……”
冷七觉得自己今天脾气有些暴躁了些,死吧死吧!碰见这样的死他八次都不算冤枉,谁管你娶了谁家寡妇!
费劲口舌的才勉强跟蒋大兵说的明白了,可具体明白没有,冷七也不知道,这夯货张嘴就叫唤:“妈呀……闹鬼嘞……”
一个大男人被吓得尿裤子冷七都不想说啥。
蒋大兵的脸色煞白的半响,才忽然结结巴巴的抬起头,“有有有!俺想起来嘞,我滴个乖乖,我就说这事儿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啊,闹鬼嘞……”
冷七自个蹲在一边,他想好了,抽完这根烟,这夯货要是还嘚嘚个没完不说正事儿,那真是活该!把自个嘚嘚跑了算是自己和他没缘分。道家人嘛,讲究缘分,不是不帮他……
好在蒋大兵终究没有嘚嘚个不停,还是说起了正事。
“俺们村儿东北角吧,就一片儿空地,就前阵子!收麦那会儿,上面来人说寻思着在这片空地儿上建个砖窑厂,脱贫致富,先走一步嘛!这不,烧砖就得挖土啊,没多大功夫,那地方就挖出了好大一个坑嘞,兄弟啊,你是不知道,那个坑啊它不下水,乖乖滴真是邪了门了,六月的时候好大嘞太阳,河里水都干了,就那个坑啊,一滴水不见少啊,你说邪门不邪门……”
蒋大兵吞口唾沫,缩着脖子用黑乎乎的脚丫子踢走一块骨头,看着冷七,一脸的慎重。
“兄弟啊,讲不动嘞,饿嘞莫有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