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等了半天,封戎再也不开口说话。但她却不能不知道他和桃花到底有什么瓜葛,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如何处置这位北齐大将军。所以,她必须回将军府找桃花。
程一一心中的好奇不亚于洛雁,但她是绝对不能离开南明大营的。敌军将军被押在军账,自己这边没有一个大将军坐阵,还像个什么样子。而且,北齐受此大辱,可能会出奇不意发兵,不管怎么考量,程一一都得在大帐里待着。
回到府里时,桃花不在。洗衣丫头说桃花管家带着两匹马去了城郊溪边,估计是饮马去了。
洛雁又赶到城郊,果然见到桃花将长裙系在大腿处,玉白的腿齐膝站在清可见底的溪水中。墨玉站得稍远,在自己喝水。
桃花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手上拿着刷子,一下下地帮北齐的那匹红马刷毛。那马一身红色皮毛本就极显眼,可能之前没被照料得很好,所以毛色略嫌黯淡,今天被洗刷得极干净,整匹马都在闪光,比之墨玉更添几分雄骏,也难怪程一一这么想要。
“桃花。”洛雁笑吟吟地走了过去,顺便也让自己的马饮水。
听出了洛雁的声音,桃花也不回头,脸上笑意更甚:“小洛,这是赤魂。赤魂,她是小洛。”
赤魂微微抬头,看了洛雁一眼,复又回到刚才姿势,看样子极为享受。
洛雁伸手撩水有一下没一下地帮桃花润湿马毛,随口问道:“战场上的北齐将军,你认得的吧。”
这不是个疑问句,桃花也没想否认,点头道:“认识,他不姓李,姓封。”
就这句话,洛雁已经能构思出一个完整的负心汉故事出来。
“可他说。。。他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洛雁边说边偷看桃花的神色,如果害她难过,还不如不问。
这句话让桃花正在刷毛的手稍稍慢了一点,随即淡然道:“未过门吗?妻子?也不算吧。。。毕竟,我们没有婚约、甚至连个承诺也没有,他没说非我不娶,我也没说非他不嫁。”
“所以你们现在,没有任何瓜葛咯?”这个问题是洛雁很在乎的,毕竟不管怎么处理这位北齐将军,底限都是不要伤害到桃花。
桃花停了手,眼神有些迷离,低声道:“瓜葛?不能算没有。我和他中间,还有一条人命。”
洛雁一听,就犯了嘀咕,如果两人之间真夹着一条人命,那再在一起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桃花扔下手中刷子,看向洛雁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歉意:“你和小一对我这么好,我却从没对你们说过我的过去,你们真心相待,我却。。。”
洛雁却不想听她这么说,对桃花的话表示不赞成,说道:“说这样的话,你对我们是有多见外。自打认识你那天,你对我们也很真诚,你说的过去,对你来说可能太痛苦。谁会想整天想着那些过去。所以,我和一一都能明白。”
桃花感激一笑道:“我和封戎之间的那条人命,是这两匹马的主人,他叫玉冷溪。”
原本安静的赤魂一听到玉冷溪三个字,立刻变得烦燥起来,不停抬蹄甩尾。
这样的赤魂让桃花瞬间红了眼眶,口中轻轻嘘着,轻轻抚摸着它,好让它能安静下来。
“你瞧,它都还能记住主人。我怎么能轻易忘记。”
桃花理了理思绪,才缓缓开口,向洛雁说出了三年前经历的一切。从盐岩峰初见,到孤身上路。她把能记得的一切、她的猜测,都说了出来。记忆是压在心头的大石,她以前挪不动,但现在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
故事说完,红了眼的已不止桃花一个。
洛雁伸手擦去眼泪,叹道:“竟然真有这样好的男人。玉冷溪。。。你和他。。。?”
桃花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从周自横对她的一言一行,她也能知道男人若对女人动心该是什么样子。
桃花苦笑:“若我当初心中爱的是玉冷溪,该有多幸福。如果当初他也爱我,在谷里就会带我走。不会拖拖拉拉让我受尽苦楚。可是,我们之间,除了相依为命外,再没有其它的感情。我和他,都是有家不能回。彼此都有些相惜,大约。。。和我们三人的感情相似。”
洛雁道:“那他,是世上最好的知己。”
知己。。。可不是吗,只是当初自己一双眼睛全在封戎身上,竟然都没想过玉冷溪是把她当成了知己。如今思及。。。更觉愧疚。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洛雁的目光幽深,眼底正慢慢蓄起风暴。
桃花道:“想听,因为我身在局内,总是看不清。”
洛雁的手轻轻抚摸赤魂后臀上的鞭伤,伤痕深浅不一,表示有新有旧,它在封戎那里过得一定也是不容易,好在,终于等来了桃花。
“首先,我得问你,你相信封戎吗?”洛雁问道。
桃花摇头道:“曾经深信不疑,直到。。。直到玉冷溪让我不要相信他。“
洛雁:”这件事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封戎需要了结与过去的所有关系,最好没人认识他,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现在姓李。你和玉冷溪就成了心腹大患,活人终究是会说话的,死人嘴才最严,所以灭了你们的口是个好办法;其二,封戎是真的要请你们过去,但沙止水从中作梗,杀了身为情敌的你,灭了玉冷溪的口,好断了封戎的所有念想。你。。。比较相信哪个?”
桃花想了想道:“你说的可能性都有,但又都不全面。如果要杀了我们,为什么他不自己动手?如果是他,玉冷溪是不会有戒心的,突然动手,我们一个也跑不掉,为什么要让沙止水动手?第二,沙止水没有把我们带因去,他会起疑心,就会回来找我,也就能明白一切了。”
洛雁道:“不亲自动手可能是因为不能面对你们,有点良心的人应该都下不去手,所以想把你们骗出去,在城里动手,不利于封锁消息;关于第二点,就更容易遮掩过去,只需要做一场生不见人,死见尸的天灾,就能让你‘死’。比如,火灾,烧得面目全非的情况下,想说成谁就能是谁。”
洛雁说的滴水不漏,桃花心里的问题终于只剩一个:“那么,封戎到底知不知情?”
“呵。。。”洛雁无奈地摇头,“我和他也只见过一面,讲了不到五句话,对他太不了解。何况,人心难测,便如你一样和他整日相对,到头来也还是发现对他的内心知之甚少。”
桃花黯然道:“你说的对,人心太难测。”
“所以,你要不要去亲口问问他?”洛雁忽道。
桃花失礼片刻,与封戎面对,亲口问?如果他不知情,会不会杀了沙止水给玉冷溪报仇?如果知情,又该怎么办?她亲自动手杀了他报仇?
“不,我不想见他。”桃花拒绝。她知道封戎不可能给玉冷溪报仇,但她也不愿亲口听到,倒不如。。。不问,就这么忘了也好,现在的她,对答案已经不那么渴求了。
洛雁借着手上的水把有些毛燥的头发捋顺,随意道:“那人现在就在程一一大帐,对于处置他,你有什么想法没?”
桃花噗嗤一笑:“你们不用太顾忌我,两国交战,该怎么处理对我们有利,就怎么处理。我绝无诽意。”
“得!”洛雁甩了甩手中的水,脸上较刚来时轻松了不少,“我这就回去与和那傻将军商量下一步的策略,这么大一个将军,总得物尽其用。”说着,还俏皮地眨眨眼。
这一眨眼,才想起还有件事没办,扭捏着说道:“桃花,那个。。。程一一说。。。你答应给她弄匹好马。。。可不是我要的啊!”她何时向人讨要过东西,但如果突然把赤魂带回去,程一一那个傻货一定能乐疯掉。
桃花好笑道:“你干嘛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赤魂是匹公马,一定愿意驰骋于沙场之上,否则,不会委屈自己在北齐待这么久。只不过,我没和它好好说过,不知道它愿不愿意让你骑着回去,要知道当初我可是被嫌弃得厉害。”
赤魂正用鼻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玩水,桃花拍拍它的脑袋,指了指洛雁,柔声问道:“赤魂,你愿意跟她走吗?她是我的朋友,一定会好好对你。”
赤魂看看洛雁,用脑袋轻蹭桃花,甚是纠缠。
桃花怕痒,一边躲闪,一边笑着说道:“我和她住一起,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不用担心。”
大概是听懂的桃花的意思,赤魂放弃了对桃花的折磨,往洛雁身边走了两步。
洛雁咋着嘴道:“啧啧。。。赤魂如果是个男人,就凭刚才那样,绝对是爱上你了。是有多痴缠!”
桃花笑骂:“瞧你脸上成天一本正经,说起话来却这么没正形。快走吧,天黑前应该能到将军账前。”
“啊?”洛雁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落山,眼见着天色就要暗,离大营还有几十里呢,“天黑前哪能到,但愿赤魂能走得惯夜路。”
桃花也不解释,抿嘴一笑:“一会你就知道。”
洛雁耸耸肩,故意在桃花面前露了一手,身轻如燕地掠上马背,还不忘抛了个媚眼儿。惹得桃花又是一阵笑。
“咱们走吧!”轻夹马腹,洛雁知道赤魂是匹好马,但桃花说的也太夸张,天黑前到军营?怎么可。。。
“啊——!!!我的妈!”洛雁的尖叫声眨眼间就远离了桃花,赤魂太快,差点把她甩下去,要不是还有一身功夫,险险稳住了身子,绝对能把她摔得很惨。
而赤魂很久没这么开心地跑过了,马蹄翻飞,偶尔凌空一跃,竟似要展翅上天一般。洛雁的脸上血色全无,她已经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在天黑前到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