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事,嫂子能忍唐欣欣不能忍,性格使然,性情使然,与素养无关于知识与无关,近三十年的家庭教育中,唐欣欣与父母的相处模式,坦诚交流多过一味承受,王大志在他们家,无论父母说什么,没有一个子女说“爸,这样不对。”大哥大姐包括王大志,无论是谁,都没有一个人反驳王家父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王家父母也算是另外一种教育成功的典范,王家子女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孝顺”不仅孝,而且顺。
这个“顺”字,唐欣欣做不来,便是她的硬伤。
婆婆甚至当着唐欣欣的面说“欣欣,你爸妈教育子女失败,这孩子没教好啊!”口气和缓得好像在谈家常,婆婆脸上的笑是真诚的,似乎在中肯的谈一件家具,究竟是什么材质、什么款式、哪里有瑕疵,从容自若丝毫不觉尴尬,唐欣欣被话语内容羞得满脸通红,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小的时候唐家爸爸的教导便是“如果你觉得爸爸做得不对,可以指出来,我们一起商讨研究。如果真是爸爸做得不对,爸爸改,如果是欣欣做得不对,欣欣改,好不好?”
王家不是,如王家二婶评价“王家是家长制,我嫂子是一言堂,容不得任何人提意见,只有服从不许反抗。”二婶说话向来徐徐慢慢,待人接物和蔼可亲,初见唐欣欣时的宽和态度以及细节上的照顾都让唐欣欣抱有好感,老人家这番言语内容虽惊人但因着口气轻快,听起来更像是调侃,唐欣欣听到了,但是没往心里去。
爱情能蒙蔽心智,即便清醒又如何?年轻人笑得镇定,并不觉得这算什么问题,唐欣欣始终自信任何人任何事都可沟通,她再一言堂,总要讲道理。那时那景,唐欣欣心里眼里只有王大志,那份自信让她觉得,即便道路艰难又如何?同与王大志结合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她能所向披靡,最后定能奔向幸福的彼岸。
而在王家父母看来,唐欣欣太多事,平平常常的事也能平地起风波,比如双方家长见面,比如拿亲家开玩笑这事,不过就是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不过就是酒桌上的玩笑话,她沉着脸坐到一边太较真,嘴上快活,一点点乐趣,何必当真?
唐欣欣与王大志的结合,注定一番波折,既是家庭风气的碰撞,也是生活习惯的碰撞,既是行为模式的碰撞,也是观念与理解的碰撞。
唐欣欣有些话不敢全部复述给父母,怕他们伤心难过,一个“退货”已经让唐爸耿耿于怀了,更多话语父母若是听到只会觉得羞辱。
唐欣欣只能对好朋友哭诉“为什么她无视我,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她是谁,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白沫飞不无怜悯的看着唐欣欣“她是你老公的妈,你没得选择。你不能离她而去,因着这么点小事,你就能离开王大志么?王大志奔三了,如果人能活到90岁,难道你要否决王大志1/3的人生么?”
家庭琐事终究都是小事,可诸多小事积累在一起便让人不舒服。嫂子曾经劝过唐欣欣“你不舒服了也不能同大志吵对吧,否则你们两个会伤感情的。”这是过来人的箴言,而唐欣欣显然没听进去,她不舒服了自然是要发泄的,她的伤害是王大志父母给予的,唐欣欣只能折磨王大志。
她折腾她闹,把每一件事掰碎了细细讲给王王大志,就要他一句话“大王志,我就要你说,到底是谁错了。”她只要一句话,只要王大志说,是我妈不对,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的好媳妇,你受委屈了,老公永远是你这边的。
唐欣欣只要这一句话,王大志偏偏不给。“无论我妈怎样,那都是我妈。”后一句是吼出来的,意思便是唐欣欣现在在挑拨他们母子关系,要他做不孝子,“我不能娶了媳妇就不要妈。”
唐欣欣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什么时候要你不要你妈了?”失望至极,这个男人不能要了,他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唐欣欣与王大志这种激情碰撞,如同锋刃对决顽石,都有些俱相疲惫的意思。每一次剑拔弩张到一定程度,都是唐欣欣哭着说伤心难过一定要离婚,王大志坚决不离,一遍遍抱着她说爱她告终。
进步是在彼此伤害中完善的,王大志终于学会了妥协,唐欣欣再提到他父母做事跑偏一节,他不再反弹而是保持沉默。这让唐欣欣更加受不了了,同你讲话你默然不语?什么意思?充耳不闻是不是?这就是赤衤果衤果的无声的对抗啊!
王大志高压下挤出一句话,也是他心里的以为“你怎么就不能像嫂子一样?你看我妈对嫂子就很好,我妈对嫂子评价就特别高,嫂子从来不说我妈不好。”
唐欣欣斜睨王大志,王大志的记性还真的不是太好,他可能忘了,热恋时节他对唐欣欣说的那些家事,其中有一节,提到嫂子结婚后对他妈说“妈,你差事儿。”并且把差的那些事掰开了细讲,差哪里差哪里,那个时候的王大志像乌眼鸡一样看待嫂子,如同嫂子虐待了他爸妈一般,对唐欣欣复述这些事情时,都带着愤愤然。
爱慕着王大志的唐欣欣自然会好奇“嫂子说的是什么事呢?”王大志轻描淡写“结婚的时候定的酒店太小。”唐欣欣虽然也觉得那个酒店确实太马虎了些,但是当时也没过多就这个事情表态,只是好奇自己男人的头发为什么根根向上,还那么直挺,摸在手里毛绒绒的又不甚扎手,软硬适中当真是恰到好处。
现在,在王大志一遍遍让她以嫂子为楷模时,唐欣欣一时嘴松说了嫂子因何恨婆婆的话,并且复述道“你嫂子都说了‘我恨妈,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要我学你嫂子?”
那场争吵唐欣欣小胜,但是自那之后,嫂子再没对唐欣欣讲过知心话。
唐欣欣回头问王大志,你是不是对嫂子说什么了?王大志赌咒发誓“你对我说的话,我从未告诉过嫂子或者妈。”
白沫飞听到这一节摇着头对她叹息“你呀你呀,把高人得罪了。”
唐欣欣剜了她一眼“我不是来听你挖苦的,我的智囊,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白沫飞一脸苦相,她又能有什么好办法?“欣欣,你说嫂子更爱大哥是么?”
“当然,一个女人凭什么这样逆来顺受?必是崇拜至极的爱。”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能让让他父母呢?难道你就不爱你老公了么?”
唐欣欣缓慢的摇头“事关双方父母颜面的事,退无可退。他们家或许拿亲家开玩笑已成习惯,但是在我看来,是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种不尊重是从心底里不拿任何人当回事儿的表现,他们口口声声要别人尊重,但是把别人的脸面完全踩在脚下,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很自私。”唐欣欣深呼口气,郁结难消。
“而且他爸妈说过,亲家多,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家别的没有,狗亲家一堆。若是连我都不维护我爸妈,为人子女还有什么意思?”
关于狗亲家一节,还有段让唐家父母郁闷的事,王大志爷爷过世,唐家爸妈主动去送葬,唐欣欣皱眉道“不必去吧同,这样的亲家你掏心挖肺也换不来好。”
唐家爸妈坚持要去“我们去也不是攀交情去了,是给你和大志撑脸面。”
唐妈爸妈顾全大局,王大志父母也确实对唐家爸妈礼遇,席面上将他们让到了首位,敬酒攀谈热络得很,王妈甚至得意的对着弟弟妹妹也就是王大志的叔叔姑姑们道,“这是大志的岳父岳母!”面露得色。
唐家父母确实给王大志长脸,随白事礼包时头衔写的是“王大志岳父岳母”内装一千元钱。农村习俗王家习惯,随礼不超二百,即便是唐欣欣与王大志的婚礼,收到这些亲戚的红包也不过是每个二百块。是以王大志母亲觉得面上有光,不无炫耀道“我家没有什么,就是狗亲家一堆!”手在席面上划拉半圈,唐欣欣爸妈便坐在这半圈范围内,彼此对视无语。
因为“狗亲家”的称呼使用太频繁,唐欣欣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周末,王大志带她回父母处吃饭,又是公公提到“狗亲家”的节点,唐欣欣半诚恳半打趣的对公公道“爸,总说狗亲家不好,那您自己成啥了,不也变成小动物了么?”
公公倔强道“就是狗亲家就是,狗亲家,狗亲家。”
唐欣欣窘迫无语,她发现与王家爸妈交流或交锋,大多发生在饭桌上。有意见提与不提,也是有区别的,至少公公以后很少讲狗亲家这个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