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范嵩脸上挂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张兄,岳父的一点小事,竟然把你给吹来了?”张千将右手放在胸口,道:“文教主,张某是你的属下,你又何必如此客气?周老侠作为武林的前辈,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过来道贺!”
说罢,他将食指放在口中,轻轻吹了一声,立时有两人挑着担子,从外面跑了进来。张千朗声道:“微薄之礼,难成敬意,让诸位豪杰都见笑了!”
众人见他送的似乎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都颇有微词,但碍于他是绝顶高手,又有着“双面杀手”的名号,也不敢当面说出。张千注意到部分人脸上的表情,心中一个冷笑,在武松身后缓缓坐了下来。
除了文范嵩还立在不远处招呼客人外,其余的三位高手已经坐到了一起。虽然早就齐名,他们三人之间却鲜有见面的机会,更别说同时聚集到一起了。
张千端起眼前的一小盏茶,将其一饮而尽后,茶杯在留手中把玩着。又瞧了一眼文范嵩,见他并不是很忙。他倏地站起身来,开口道:“张某有个提议,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见他站起来时,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等他话后,周围就没人说话了。文范嵩闻声道:“不知张兄有何指教?”
张千把茶杯放回桌上,道:“我们四个好不容易碰个面,何不趁此机会比试一番,也算是在寿宴前聊以助兴了。”
他的提议让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千笑道:“六大高手中,还有‘之’和‘弛’没有来,说起来,小弟可是来的人当中排垫底的,难道三位兄台不敢了么?”
武松虽然出家多年,心性沉淀了许多,骨子里还是没改当年在梁山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听到这话后,他第一个就站了起来,焦躁道:“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我武会怕你张?”
张千道:“早就听闻打虎武二郎豪情万丈,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武松拍拍胸脯,道:“你们‘文’和‘之’还在犹豫什么,别像个小姑娘一样默默唧唧!”
文范嵩望了白行之一眼,道:“今天是三位赏脸到这儿来,既然张兄如此说了,小弟就舍命陪君子。不知怎么个比试法?”最为淡泊的白行之见三人都已话,也只得默不作声,算是答应了。
张千显现出诡谲一笑,指着白行之身后的一个空位置,对文范嵩道:“教主且先屈驾坐在这儿。”除白行之外的三人都缓缓坐下,四人在桌前形成对峙的局面。
周侗始终抚须而笑,且不说四人立场如何,也想看一下他们武功造诣上的高低。张千一把抄起自己前面的空茶杯,道:“比拼的方式也很简单,周老侠拿一个空酒杯过来,倒满酒,从半空中扔下,我们四位,谁拿到了就由谁有资格来喝这杯酒,如何?”
周侗也是兴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你们当中有两个是出家人,不管是不是忌酒,都以茶代酒吧!”张千把茶杯放回桌上,一个横手扫过,将四人身前的四个茶杯尽数推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
众人看四个茶杯时,除了他的已经空了,其余三杯尽数是满满未动。三杯满茶在飞行的过程中居然滴水未溢,还是稳定地落在那张桌子上。
众人心里无不叹服:“单凭这个,功力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再看其余三人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这才明白对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
张千道:“周老侠,虽然文教主是你女婿,你扔的时候可不要偏向他!”周侗从一名小厮手中接过茶杯,已来到四人跟前。张千又对武松道:“武兄,你缺了一条手臂,说起来也是本派——”“今天我们只为祝寿而来,不谈其他!”武松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道。
“行,行!是小弟冒犯了,既然武兄缺了一条手臂,我们三人都只用一条手臂,想必两位兄长也没有什么意见吗?”张千道。“我武二一手对抗两手,怕你们算不得好汉!周老侠,赶紧开始吧!”武松不耐烦道。
周侗将手中的茶杯高高举到四人的正中间,道:“准备了!”随着简单的三个字,手已然松开。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就在眨眼之间,众人只看到在茶杯要落到桌上的那一刻,文范嵩右手扫过,将茶杯顺到自己的手中,仰面一饮而尽,只剩下“望杯兴叹”的其余三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没有看清他们比拼的过程,只有少数人目睹了一切:茶杯甫一下落,张千就伸出了右手,旁边的武松岂能他得逞,左手势大力沉一张朝他而去;张千见势不妙,右手放弃了对茶杯的争夺,改成夺命掌与他对拼,两人手掌对碰之中,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让茶杯改变了下落的轨迹,朝着对面的文、白二人而去;张千在和武松拼掌之时,余光望着对面的两人,他们却无动于衷,他倏地伸出左手,朝着茶杯抓去;见到他出手,白行之将拂尘急切甩出,几乎是与此同时,文范嵩也是使出万象归宗中的绝技“九九归真”欲向张千劈去;张千如何能与当世的两个高手同时力拼,一个惊吓,左手正要缩回时,白行之拂尘已至,不同于云霄派以往的阳刚正气,拂尘前端却似轻柔的羽毛一般,朝着文范嵩的手掌而来;拂尘轻轻地隔开了二人,让张千的手得以收回,但也只能稍稍缓解文范嵩的力道而已,并不能完全挡住;文范嵩手掌拨开拂尘时,见茶杯已快掉到桌面,就变掌为抓,将其收在自己的手中;武松和张千并没有使出全力在对拼,见到有了结果,收了力,就此罢手。
这一切都在茶杯下落短短的时间内生,是以多数人都没有看清。周侗倒看的真真切切,暗道:“云霄派还是那么地看淡,白掌门似乎是有意向着从中,让今天做东的人赢得比拼!”
张千心中虽然不忿,外表却显得很大度:“六大高手中,‘文’能排在第一,看来不仅仅是那一句俗语啊!”文范嵩将茶杯扔回桌上,笑道:“三位且稍作休息,容小弟再忙一会,再来陪坐!”
张千心道:“是时候让你们文武二人作个了断了!”便道:“教主且慢,我有要事禀告!”文范嵩转身道:“张兄请讲!”
张千道:“张某带来的礼物相比于其他两位宗师似乎是轻了些,但除此之外,我还带来了一条重要的消息,也权当是给周老侠贺寿了!”“什么消息?”周侗和文范嵩齐声问道。
“你们——”张千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得一人拖着长调道:“白相催,青春不再……”循声望去,已是戏班子到了,便轻声道:“周老侠,文教主,等看完戏,再说也不迟。”
一女子高声道:“诸位豪杰,铮铮铁汉还需要儿女柔情的点缀!”话刚落音,随着一《满庭芳》的旁白,一场南戏正式拉开了序幕。声的是末角,以阴阳怪气的语调接连念出了两《满庭芳》。之后,生上台,以一曲《粉蝶儿》开始了演唱。
周侗听出,他们唱的是南戏中的《小孙屠》,讲述的是开封府包拯包大人为民沉冤昭雪的故事。听生和末的唱腔时,觉得有几分怪异,再细看时,终于瞧出了端倪,原来这两个男角的竟然都是由女子反串。又辨认了一会儿,依稀觉得那个“生”就是前几天帮着传字条的那个女子。
周侗心道:“难道百花山庄的女子尽数到了?如果这样的话,菁菁会不会在其中呢?”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外孙女在里面,唱的一定是“旦”这个角色。他还记得《小孙屠》第三出旦角就将登场,就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下一出。
不多时,第二出缓缓落下,又是一阵轻柔的调子,一曲本来磅礴大气的《破阵子》被管弦乐吹奏得温婉可人。音乐声中,旦婀娜着步子走上台来。周侗看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彩妆,扮成花旦的模样,看样子不像是文菁。
旦开口唱道:“自怜生来薄命,一身误落风尘……”她一开口,周侗就无比确定了,不可能是外孙女,心中更是纳闷:“菁菁究竟是去了哪里?难道她在其中唱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吗?”
想到这里,他有点心不在焉,只是期盼着文菁快点出现。由于时间的关系,《小孙屠》并没有全部唱完,第四出结尾处就打出祝贺的条幅然后就结束了。
等到台上的唱戏的人都卸去了妆容,其余人适才觉她们都是女子。在庄主方百花的吩咐下,各个女子分散到四处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