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赵明诚心里却犯嘀咕,这钱该找谁借呢?
办作坊,买香料和花瓣,这是一大笔钱,至少要五千贯。
首先排除老爹,对于商贾之事他一向不喜,估计赵明诚很难拿到钱。
大嫂二嫂倒是有些体己钱,大宋外地做官是禁止携带家眷的,所以她们就待在赵家,平日里也不太出门。
她们皆出身于官宦家庭,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可赵明诚哪好意思开口……
思来想去,赵明诚决定去找张邦昌,这狗才家里有钱。
刚走几步,他脑海里灵光一闪,还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小富婆!
……
是夜,樊楼。
依旧钏动钗飞、纸醉金迷。
赵明诚在西楼完全是贵宾级待遇,龟公一见他腰都快折弯了,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好几个妖娆的女妓贴上来“悉心问候”,一时赵明诚脸颊上都是唇印。
“借过一下,我去找封姑娘。”
赵明诚哪有时间应付她们,左右手分别推开。
有女子哀怨道:“奴等残花败柳,难入赵郎之眼。”
知道就好。
赵明诚嘴上却温柔道:“本公子有要紧事,待会再与各位丽人一诉衷肠。”
“赵郎,奴洗干净等你,可得快点呀。”
“是!”
勉强逃开热情的她们,迎面又碰到那老鸨王妈妈。
老鸨扭着腰跑过来:“哎呦喂,这不是赵公子嘛,怪不得今儿个喜鹊……”
两团肉一颤颤的,怪晃眼的。
赵明诚当即打断道:“喜鹊吃错东西了,所以乱叫,你可别啰嗦了,速带我去找封姑娘。”
老鸨滴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赵明诚,心下却有些怀疑,这么急找宜奴难道想?
老鸨靠过来说道:“赵公子,你若是有那方面需求,奴家遣手里下女儿们代劳,可别唐突宜奴呐。”
“那我去中楼。”
赵明诚转头欲走。
老鸨赔笑道:“哎呀,奴家开个玩笑嘛,宜奴她一直望穿秋水等着赵公子呢。”
赵明诚恼道:“还不带路?”
……
熟悉的房间,里面传来动听的琴声。
老鸨临走时不忘叮嘱道:“赵公子,注意分寸。”
赵明诚撇撇嘴,这王妈妈把摇钱树看护得真紧。
推门而入,顿时幽香扑鼻,琴台边封宜奴背对着他而坐,一身束腰紧口的裙子,更衬的胸耸臀硕。
赵明诚便在那蜜桃似的隆起处狠狠剜了几眼,才找个小锦墩坐下来。
心里有事,再悠扬的琴声也听不进去。
稍许,一曲罢,封宜奴转身趿着绣花鞋纤纤细步近前来,一双桃花眸子含笑望着赵明诚。
她娇声道:“赵郎,你好狠的心,上次一别人就没影了。”
看着她幽韵撩人的姿态,赵明诚冷不丁有愣神。
随后才嘟噜一声:“我近来囊中羞涩,樊楼不是我等穷措大能消费得起的。”
封宜奴嗔怪道:“你我何需见外,赵郎能大驾光临,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收你钱。”
“不……这……我……”
赵明诚支支吾吾。
封宜奴见状,眉眼沾了些许挑逗,盈盈笑道:“赵郎一见到奴紧张得话都不会说了?”
赵明诚咬咬牙,这才唉声叹气道:“封姑娘,我想来借钱。”
封宜奴:“……”
她张大着樱唇,一脸诧异。
赵明诚那叫一个害臊,刚想说话,封宜奴便启唇道:“要多少?”
之音!
赵明诚嗫嚅道:“至少五千两。”
封宜奴沉默稍许,便轻点臻首道:“奴去取来。”
不一会,她就抱着个鎏金箱子出来。
打开箱子,排列整齐的银饼、银块、银锭、金锭……
赵明诚目测有近三万贯。
“这可是奴的全部积蓄,记得要还啊。”
封宜奴轻哼,就连说话的仪态也多了分妩媚。
赵明诚忙不迭摆手道:“不需这么多,五千贯就足够了。”
封宜奴推箱子过去,浅浅莞尔道:“赵郎急需用钱,先拿去吧。”
在她想来,赵明诚应该是走投无路,要不然不会放下脸面找她借钱。
赵明诚感动之余,却又突然想到。
怎么有点像戏文所唱,穷酸书生赴京赶考,青楼女子倾囊相助,最后书生考状元迎娶公主……
他认真道:“封姑娘你放心,过几天就还你。”
封宜奴娇俏道:“赵郎胆敢赖账,奴便上门去催。”
赵明诚轻笑,笃定道:“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封宜奴抿嘴一笑。
又跟她聊了很久,赵明诚才抱着百宝箱离开樊楼。
……
翌日。
赵明诚一大早就爬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
先是在附近租了个小作坊,然后召集丫鬟仆役,由画儿领头。
作坊内,众仆役议论纷纷。
这三公子又在搞什么花样呢?
赵明诚一道道命令吩咐下去。
又分别给仆役几块银锭,让他们立即去购买。
“画儿随我去采购香料。”
这是最耗费钱财的,他肯定要亲自去办,自古财帛动人心呐,保不齐哪个狗才鬼迷心窍拿着钱跑路。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保康瓦子一家香料铺。
掌柜是个矮胖中年男子,其人斜肩谄笑道:“这位小娘子,进来看看哩。”
赵明诚环视店铺四周,询问道:“你这可批量出售?”
掌柜喜不自禁,这是有大生意上门了,于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公子请放心,小的店里货源充足。”
赵明诚颔首,徐徐道:“我需要月麟香、麝香、乌沉香、白芷、甘松……这四十种香料,各五斤。”
什么?
掌柜的脸笑成了菊花,乐呵呵道:“哎呀,公子是来巧了,您要的小的都有。”
赵明诚不接话,拉着画儿坐在凳子上,才问道:“多少钱?”
掌柜的立即跑到柜台,算盘噼里啪啦一阵乱拍,恭敬道:“八千三百二十一贯,小的就收八千整的。”
画儿惊呆了。
赵明诚大怒。
啪!
端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窜起身喝骂道:“汝欲宰吾耶?”
掌柜的吓一跳,跑过来作揖,苦着脸道:“这香料进价就高,小的压根赚不了多少钱,要不是看公子贵气逼人,小的零头都舍不得减呢。”
赵明诚斜睨道:“好你个贪蟊贼,哄抬市场物价犯了宋律,汝有大罪,吾必弹劾汝!”
话毕就拉着吃瓜群众画儿转身就走。
掌柜的真是吓得肝胆欲裂,动不动就弹劾,他一个平头百姓哪用得着弹劾,这人身上的官威好浓,不能得罪啊。
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掌柜忙道:“哎呀,是小的算错了,公子请留步,小的再算一遍。”
赵明诚止步。
几息后,掌柜心在滴血,缓缓吐出几个字:“六千贯。”
赵明诚凝眸看着他,半晌才点头道:“画儿,给钱。”
这六千贯估计就是进价了。
掌柜叹气道:“公子,给五百贯定金就行了,剩下的过十天取香料的时候再付。”
“画儿,全给他。”
画儿老实从箱子里数出金锭,放在桌子上。
赵明诚不容置疑道:“多出来的几十贯就算运费了,三天后一定要把东西送来。”
用笔纸写下作坊地址,便拉着画儿离去了。
掌柜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碰上这个蛮横霸道的顾客,这趟生意自己肯定要亏本了。
人家都不怕自己拿着钱逃跑,可想而知背景滔天,寻常人谁敢招惹。
唉!掌柜老泪纵横。
作坊里。
仆役已经买好了蒸馏器、十几袋的花瓣、还有玻璃瓶。
赵明诚重点观察了玻璃瓶,这都是洋货色,从阿拉伯国家进口的,北宋商业繁华,外贸自然也发达。
在他看来,这玻璃瓶实在是粗糙,但结合时代来看,有这工艺着实令人称奇。
主要是两种瓶子,都昂贵无比,一种是琢磨玻璃圆腹瓶、瓶直颈,稍向外撇,上下部各式凹弦纹;另一种是磨花玻璃舍利瓶,透明度很好,气泡和杂质很少。
现在万事皆备,只等着香料了。
……
三天后,掌柜准时带着两辆马车前来。
安排完仆役卸货,赵明诚便驱赶走众人,只留下画儿。
“公子,你究竟要做何等物什。”
画儿架起炉子,忍不住好奇问。
赵明诚把香料分类,随口道:“让你全身香喷喷的东西。”
接下来就是捣鼓了。
随后几天赵明诚过上了“闭关修炼”的生活,一日三餐由画儿伺候,他就窝在黑暗潮湿的小房间里。
先很轻易地蒸馏出酒精,然后稀释香料。
香料本身散发的芳香可给人以愉快的体验,但如果香气过强,则可能会刺激嗅神经,引起嗅觉麻痹。
有些香料,必须通过适当的稀释,才可发出优雅的芳香。
香水最好含25左右的香料,那味道正合适,留香最持久,还能散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画儿,快来嗅!”
房间里传来惊喜声。
画儿正在外面打瞌睡,闻言提着裙角跑进来。
就瞧见自家公子满脸颜料,身上混杂着刺鼻的香气。
赵明诚迫不及待,从玻璃瓶溅出几滴,挥洒在画儿衣襟上。
“如何?”
画儿闭眸道:“好香呀!”
朝夕相处,赵明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怒斥:“说实话。”
画儿垂了垂小脑袋,呐呐道:“还不如公子送给婢子的香串。”
赵明诚听完后人都站不稳了。
连一百文的香串子都不如?
这可是耗资一万多贯啊!
彻底失败!
画儿担忧道:“公子?公子?”
“你先出去,我再试试。”
赵明诚一脸失望。
随后陆续试验了十几种香味,不是香味太淡就是香味太混杂。
更有甚者,造出的香水还有毒,滴在画儿手心上,瞬间乌黑一片,画儿哭着洗搓了大半天,才洗掉这痕迹。
弄得画儿也不敢再做“小白鼠”了……
赵明诚看着房间所剩无几的香料,喃喃自语:“没有奇迹了,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