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祠堂附近密林环绕,山谷层叠,地势颇是复杂,那贼人离去时的路线不甚明晰,倘若对此地不是知晓甚深,冒冒失失出来寻觅,实难将其追回。岑可宣上马后不过片刻,但觉天高地阔,路面渐宽,距那林家祠堂也是越来越远,却不知究竟去往何处。
“我们这是去哪里?”她后知后觉地问道。
白莫寅听后轻笑出声:“你连去哪儿都不知,怎就跟着我出来了?”因同乘一骑,两人挨得极近,他说话时似是在耳边,带着点点温热,这如同耳鬓厮磨的模样令岑可宣面色微红,很是羞赧。她闭了闭眼,小声说道:“我自是相信你。你待我好,我便跟着你。”
“你又见过几个人?谁待你好你就信谁?”白莫寅不大赞同地反问她,停顿了片刻后,他忽然道:“你如何知道我不是虚情假意?”他说得漫不经心,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戳中了岑可宣的痛处。
“你不是的!”她有些焦急地打断他,好似被误解的人是自己一般,一点点捏紧手心,咬着唇自语般再一次道:“你不是的,我知道。”明亮的眸子逐渐暗淡了许多,却带上些独有的固执。
身后的人忽然就沉默了。
一路前行,渐渐入了小道,路面变得凹凸不平,时有低洼小坑泛着水光,两旁又有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树干上虬枝缠绕,枯藤纠结。岑可宣放眼看去,只见前路越发偏僻漆黑,竟好似已无人迹,方才未曾多想,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此路分明不是原先的来路,更不是盗剑之人逃走的方向。
他们……这究竟是要去何处?
“我们真的要去找那盗剑的人?”她说着,不大确定地回头望了望,眼见离那明朗处越发远,而眼前山林幽僻无人,漆黑一片,仿若能将人吞噬殆尽,她的手心越捏越紧,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倘若他要杀了我,这便是绝佳的时候。她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又恍惚想起楚离和小武的提醒和警告,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此时整个林间空旷寂寥,只余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林间,岑可宣无端生出一丝恐惧,叫道:“停下!”他猛然勒紧缰绳,马蹄应声而止,岑可宣却急急推开他,从马上跳了下来。
因未来得及站稳,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衣裙沾染上凌乱的枯草和露珠,她却顾不上许多,急急忙忙爬着站起身,抬头冲他笑道:“我身子不大舒服。”话才说完,只听“哐镗”一声,藏在袖间的匕首顺势掉在了草丛里。
精悍短小的匕首上镶嵌着幽蓝宝石,在杂草间沾了些水泽,泛着幽幽的光。那是听了小武的揣测后,为了防备白莫寅而特意准备的。他武功胜过她太多,又每日跟她呆在一起,同进同出,她心中忐忑不定,便翻出了匕首随身携带,却不知在方才一不小心的拉扯中,从衣内掉了下来。
岑可宣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她猛然抬起头,浑身径自有些发抖,却不知在怕什么。
遮天蔽日的大树令日光鲜有空隙,鲜嫩的青草已泛起些许晨露,地面小小的坑洼里,荡着幽幽水光。白莫寅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林间的风吹起了他的白衣,树叶间沙沙声不绝于耳,然则他清俊的面容上,却冷冽如水,带着些微的凉意。
她恍惚想起那双眼睛曾是怎样泛起点点笑意,如水般荡漾开来,心一下子就软了。他若是要害她,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自己实在太过一惊一乍,小题大做了。这副模样,实在不讨人喜欢。
“去……去追他们,不是这个方向。”她小声解释道。
白莫寅仍旧没有说话,寂静萦绕着整个密林,这令她越发紧张,正绞尽脑汁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忽然感觉到眼前一暗,竟是他稍微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他将短剑横于两手间,只稍稍用力,抽出些许,刺目的寒芒便在瞬间沁射而出,凛冽似冰。
岑可宣心头微颤,眯了眯被晃到的眼睛,小声唤了句“白公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仍旧审视着手上那柄匕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令人无端生出些不安,在片刻的沉默后,他终于刷地收起了剑鞘,站起身来。
岑可宣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我……”然而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手伸出来。”他突然说。
岑可宣立马伸出白皙的手,纤细小巧,因极少使剑而显得细腻白皙,她将手掌微微摊平,白莫寅便将匕首放进她手里,一点点收拢,“既是用来防身,就该把它收好。”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叮嘱道,他的手原是有些凉的,此刻却好似带上了温暖,一点点传递给她的手心。
岑可宣一愣,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觉得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他说,最后却归于沉默。
许久,她终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说你胆小吧,有时候比谁都莽撞。”他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看她的胳膊和脚踝,轻声问道:“摔伤没?”眼里已经带上了丝丝暖意。
岑可宣眼眶一热,突然就湿了眼角,道:“我没事。”她将受伤的胳膊稍稍藏在身后,旋即冲他灿然一笑,心里却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不论如何,今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若无其事地转身牵了马,装作没事般说道:“我们继续赶路吧。”她转过头冲他笑道:“白公子方才说跟我想的一样,那是怎样?你也认为那盗剑贼是霍氏兄妹?”
“只是猜测。”
“那我们现在怎么去把剑追回来?”
白莫寅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不愿意多提自己摔伤的胳膊,终于还是继续道:“霍氏兄妹来自蜀中,这番入城,原应该是为了抢夺张家的冰莲。”岑可宣不自觉皱了皱眉,“冰莲?”心想着,莫不是之前涑兰给她的那物?嘴上便问道:“那冰莲世上很多么?”
“传说冰莲乃是雪域极地所生,极为珍贵,自然是不多的。”
岑可宣心里仍不确定此物是否与涑兰有关,又问道:“那他们为何又来夺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