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御花园落了十张沉香木大圆桌——一席皇家盛席,山珍海味、觥筹交错之上的浮华表象显得那么引人陶醉,可是又有谁知道,这浮华表象的背后,其实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八?一?中文?●网 ?
待众人齐齐落了座,不等楼兰真先开口,崔东田便已经端起酒杯率先站了起来,并佯装抱歉地对着御花园内的所有人举了举酒杯,疚笑道:“本王有事耽误,来迟一步,没能赶上昨日庆典,实在抱歉——我先干为敬,以示诚意!”
说完,他就真的将杯中酒一仰而尽,然后朝着众人倒置酒杯以示饮闭。一酒罢,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笑意未退,不减反增。
其他人见状,也只得纷纷端起酒杯陪酒一杯。
楼兰真面上还僵持着那抹威严而恰到好处的笑意,可是脸色已经有些不好。
荣妃面有忧色,她看了看楼兰真,想要说什么,却顿了顿没开口。
崔东田坐下,环视一周,笑问身旁的楼兰真:“尊王殿下,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公主为何没来参宴?”
楼兰真颔浅笑没说话,只给了荣妃一个眼神,然后荣妃温婉答道:“丛公主身体抱恙,今日不便出席。”
崔东田听了,十分遗憾地长长“噢”了一声,不得不说略显浮夸。
楼兰真暗自冷笑。
在这样诡谲的气氛下,随着楼兰真慵懒的一声令下,这顿晚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崔东田是个能说的人,伴着一杯一杯酒,他总要天南海北胡侃一通,这一桌的官员都在附和他言语时忍不住被崔东田的风趣话语引得笑起来。
楼兰真面上也挂着浅浅笑意,可其实是皮笑肉不笑。荣妃在一旁微微皱眉,时不时复杂地朝着一直滔滔不绝的崔东田看一眼。
顾环这是第一次跟着楼兰真出席有朝中重臣在场的晚宴,她自知应当是有些不安的,可她今日偏偏恰巧心中藏事,如此一来倒也没有显得焦灼不安,只是走神。
彼时崔东田正在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祖传玉佩与左右官员谈论,忽然,他把目光定在了从头到尾一声未吭的予风身上。
“本王知道予风圣师的家族一直定居于西北,那里遍地美玉,不知予风圣师对玉器可有研究?”
予风抬眼淡淡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中文?■?■网.ww. ?”
说罢他的目光就很果决地从崔东田身上移开了。
一桌的官员一下子都尴尬了起来,谁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崔东田没料到予风待他居然如此无礼,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愣了半晌。
桌上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楼兰真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自顾端起酒杯轻抿看了看颜面尽扫的崔东田,显然没有半分要为他救场的意思。
不过崔东田并没有恼太久,他愣了半天后脸上的表情怪异地转化了一下,同时以一种更加怪异的语调对予风笑着说:“予风圣师,日后您去汾国后,恐怕我们还得日日同处,本王要是有什么地方令予风圣师不快,圣师直管明说便是。”
话音一落,予风整个人僵了一僵,楼兰真听了这话先是惊讶,然后他的脸一点一点黑了下来。
予风扫了眼楼兰真,转而看着崔东田说:“在下不懂。不知汾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东田故意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什么?予风圣师不知道吗?”
予风冷冷看着他,不语。
楼兰真的面上已经有了怒意,他重重开口打断了崔东田将要继续说下去的话:“汾王。”
崔东田就好似没有看到楼兰真双眼中的怒气,笑答:“尊王殿下有何吩咐?”
楼兰真似乎再隐忍不住,一双眼如刺人的利剑般直直盯着崔东田看,他对于崔东田过分的放肆已经再装不出虚假的笑意来。
其他桌上仍旧吵吵嚷嚷,可这一桌的气氛已经因为楼兰真的冷脸被附上了杀气一般的寒意。所有大臣都搁下了手中酒筷怯怯看着,生怕尊王殿下会怒。
“汾王。”这时候荣妃忽然笑吟吟地开口,“本宫忽然想到,汾王既然来了,何不去探望一下公主呢?”
崔东田一听公主二字,立马来了兴趣,眉一挑道:“哦?我倒是存了这份心思,只怕叨扰公主休息。”
荣妃莞尔一笑,银铃般的声音又响起:“怎么会?汾王和丛公主日后总是要结为夫妇的,现在应该多培养一下感情才是。『≤八『≤一『≤中『≤文,准夫婿前去探望,不算叨扰——现在天色还不晚,再过一会儿公主怕是要就寝了。”
崔东田显然已经明白了荣妃话中的意思,不禁大笑起来:“尊王殿下有荣妃娘娘陪伴左右,怕是要省不少心吧?哈哈哈哈!”
楼兰真一边避开予风带着询问的目光,一边在桌下默默地将拳握得青筋突起。
荣妃客气地应了两句,便吩咐宫女领着崔东田去承欢殿了。
崔东田起身扬长而去,荣妃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环回头望了望崔东田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便以有孕在身体乏为由也告辞离开了。
而后在官员们你一句我一句可有可无的奉承阿谀中,晚宴终是散了。
官员尽散后,予风还坐在原位没有走,彼时还有另一个没有走的人——是楼兰真。
整个御花园只剩了他二人,楼兰真和予风中间隔了三个位置,他们谁也没偏头看谁。
楼兰真似是心中苦闷,他一杯又一杯地独自酌酒。
对此予风沉默不语。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楼兰真搁下了酒杯,重重叹了口气:“如果本尊有的选,本尊一定不会再接手一国之君这个位置。”
予风没理会他无谓的抱怨,直言道:“尊王殿下可是想让臣和丛公主一同前往汾国?”
楼兰真垂下头,抬手盖住眼睛,语气中满是无奈:“崔东田在宫里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线,这事本尊压根儿就没有跟他说过。”
予风这会儿才偏过头看他:“可是尊王殿下确实打算这么做。”
楼兰真声音疲惫:“她到底是本尊的亲妹妹,是父王心心念念要找回来的女儿.....本尊,本尊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去?”
这时候予风冷冷站起,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抱歉尊王殿下,臣怕是要抗旨了。臣不去,尊王殿下恕罪。”
说罢,予风提起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楼兰真再抬起头来时,已然怒不可解,他愤怒地站起来,猛地把手边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他对着予风远去的背影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本尊作对?!”
像是在问予风,像是在问天,也像是在问自己。
予风听见了声响,身子顿了顿。可他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下一刻便消失在了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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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真来到荣妃宫殿的时候,荣妃刚刚洗漱完毕。
荣妃没料想到楼兰真会来,一下子又喜又惊。
她赶忙披上外衣到大厅去,并匆匆忙忙地朝着楼兰真迎过去:“臣妾不知道尊王殿下来了,臣妾......臣妾......”
要知道,楼兰真已经很久没有在荣妃这里过夜了。
楼兰真笑着打趣她:“怎么,夫妻二人之间相见还要提前通报吗?”
荣妃语塞,楼兰真揽过她的肩朝里走去:“外头凉,进去吧。”
寝殿里,荣妃屏退了侍女,关上了门,亲自斟了茶后坐在了楼兰真身旁。
楼兰真面容疲惫,看着荣妃的眼睛却溢出温柔。
荣妃心疼地抚了抚他的面颊:“臣妾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尊王殿下被诸多繁事缠身,臣妾一介女流也无法为尊王殿下分忧......”
楼兰真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谁说的?今天那崔东田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有你,本尊确实省心不少。”
荣妃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心中喜得要出蜜。
说着,楼兰真叹了口气:“说真的,本尊今天晚上确实差点没忍住,若不是荣妃,本尊可能很难控制住情绪。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小不忍则乱大谋。”
荣妃娇嗔一笑:“没有人比臣妾更了解尊王殿下的性子了。”
楼兰真也笑,并宠溺地摸了摸她垂顺披肩的长。
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苦笑道:“就是明天本尊那不省心的妹妹,恐怕是要来找本尊麻烦了。”
荣妃听了有些疑惑,半知半解地望着楼兰真,似乎没有会晤过来话中何意。
楼兰真却已懒得再去想,借着微薄的酒意,他一把横抱起了荣妃,在她耳边喃喃:“明天的事明天再想——**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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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差不多该就寝的时候,承欢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崔东田坐在大厅里,却到现在也没见着顾宛颜。
揽月这时候从里头走出来:“汾王,公主已经沐浴完毕了,汾王可以见公主了。”
崔东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笑言:“见佳人不易,但也不枉本王等了这么久。”
揽月面无表情地退下,顾宛颜便走了出来。
崔东田看见刚刚沐浴完毕的顾宛颜整个人眼睛一亮。他走近顾宛颜,忍住想要上前去摸她一把的冲动,道:“公主沐浴的时间这么久,想必真是疲乏的厉害。”
顾宛颜心里烦闷,她想着,以为以沐浴为借口让这汾王等到不耐烦他便会自行撤退,可谁知道他居然一直在这里等。
她藏起心中不快,道:“不知汾王深夜前来承欢殿是有何事?”
她刻意加重了“深夜”二字,希望汾王能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当。
崔东田倒是不在意似的摇摇头:“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听闻公主病了,想着赶在第一时间来献个殷勤,以表对公主的挂心。”
顾宛颜听了他这番话整个人身上只觉鸡皮疙瘩直起。
她僵着笑说:“既然汾王已经看过本公主了,现在时辰已经不早,还请汾王回吧。”
崔东田又饶有兴致地打探了半晌顾宛颜,那目光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简直让顾宛颜恶心。
“那公主可要好好歇息,本王告退。”
“揽月,送送汾王。”
承欢殿整个静下来了,顾宛颜一晚上什么也没做却觉得异常疲惫。
她独自回房,躺倒在榻上,闭上眼脑海里浮起顾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