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术离看着桌案上的图纸,神情专注,一时忘了天日。
阿赛娅被术离冷落在一旁,渐渐心生不快。无限好文在。
她从座椅上猛地站了起来,举步走到术离的身边。她瞧了瞧桌案上,嗔怪地对术离道:“都枯坐一个时辰了,侯爷进了屋子,宁可对着这叠乏味的图纸出神,就不愿看阿赛娅一眼。”
术离此时的心思全在铸造仙兵上,他随口应道:“若你觉得实在无趣,就到工坊里转悠转悠。”
“工坊里?我可不去。工坊里没有侯爷,有什么好转悠的。”阿赛娅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迅速地移动身体,她钻到术离与桌案的空隙间,将桌子挡了个严实。
术离的思路被她打断,不悦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阿赛娅背抵着桌子,面朝向术离,两人相距不过就在咫尺。阿赛娅仰着小脸对术离撒娇道:“你说我干什么?当然是只许你看我,不许你看它了。”
阿赛娅不合时宜的胡搅蛮缠,使术离心生厌烦,他语气生硬地道:“让开!”
阿赛娅不知眼色,嘟嘴道:“就是不让。”
阿赛娅的一颗心都给了术离,但术离对她感怀与柔情却在她的刁蛮中渐渐淡去。
他的眼神变得冷淡而疏离。在阿赛娅的印象里他一直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体贴,此时,阿赛娅似乎被他突来的严肃与冷漠震住了。半晌,质问他道:“侯爷什么意思,是在嫌弃我了?”
术离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他冷然答道:“是。”
委屈难过的泪水霎时间夺眶而出,他连诓骗她都不愿意吗?
阿赛娅对术离哭诉道:“你这个伪君子、负心人,你骗了我那么久,今儿总算说出了心里话!”
术离的沉默彻底刺痛了她,阿赛娅觉得心里难过极了,她一把将术离推开,双手掩面痛哭着跑了出去。
术离看着阿赛娅跑远,他也有片刻的犹豫,但,他终究没有追出去。阿赛娅不知进退,他不能一味地让着她。只要不将她逼急,也该给她些苦头,让她知道些分寸。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术离正要转身,一把冰冷的弯刀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令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哼,色字头上一把刀,侯爷今儿可真大意呀。”
术离苦笑道:“女人与兵器,两样皆是男人的心头好,我又怎能不分心呢?”
令姜冷笑:“侯爷真会借坡下驴,你会为了她分心?怕是在惦记着所谓的仙兵与你心里装着的山河吧。”
术离不辩不争,令姜又道:“侯爷使得一手若即若离的好手段,难怪能轻易骗到那么多的女人。”
术离轻笑:“可惜,那么多的女人里却没有圣女。”
令姜也笑:“听你这么一提,是挺可惜的,我怎么就没有喜欢你。”
术离叹道:“圣女非要用这种方式来与在下探讨男女动情的奥义?”
令姜扬声道:“你说呢?”
术离直言道:“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身前的桌上,不必以命相挟,你只需要伸伸手,就可以将它们拿走。”
令姜哈哈笑了起来:“侯爷也将我看做了赤泉侯般的傻女人?侯爷的本事我清楚得很,只要稍微疏怠,侯爷随时就能反客为主。”
术离撇撇嘴,似乎有些无奈:“圣女抬举。不过,你若真的想要,我可以拿给你。”原创首发,谢谢支持。
令姜狐疑道:“你会这么好?这些东西若制造出来,可是攻城拔寨的利器,试问世间有几个男子愿意轻易割爱,更何况是侯爷这般有野心有冲劲的人。”
术离笑道:“想不到,这天下间最了解我的竟是圣女。我的确舍不得,不过,命在你手上,舍不得也得舍啊。”
令姜厉声道:“哦,既然如此,那我就稍退一些,你现在就去将图纸拿给我。”
术离沉声道:“好!拿图纸没问题,但在我去拿之前,还有句话说。”
令姜冷哼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这么好打发。你说吧,我倒要好生地听听,你是如何的舌灿莲花?”
术离声音微黯:“我只有一句话送给圣女,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令姜问道:“侯爷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术离道:“图纸丢了,我们就少了胜的希望。魔族得胜,必会屠城,届时,天晟城沦陷,你的同类会死、你的亲友会死、你的爱人会死,你真的不会伤心、不会后悔、不会痛苦?一个人的孤寂,一个人的日子,在卑微与悲痛中你又能再苟活多久?”
令姜因术离的话有些伤感:“拿走图纸,我不知道能苟活多久,或许是一年,也或许是十年。可是,不拿走图纸,我活不过三天。”
术离反问:“你以为真的将图纸给了他,你就能活?”
令姜凄然道:“能,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痴迷这具身体。”
二人沉默了一阵,术离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拿给你。”言毕,他侧转身体,似要抬手去拿桌上的图纸。
令姜立时警戒,喝止术离道:“不许乱动,待我开口你再去拿。”术离乖乖地停住了动作。无限好文在。
令姜稳住执刀的手,使架着术离脖子的力道不变。令姜用另一只手拉着术离的衣服,示意他与她同步进退。令姜稍稍地调整了二人的站位,让他们的身体都侧对着桌子。
随后,令姜喝道:“好了,你现在就去桌上拿图纸。我可瞄着呢,不准给我耍花样。”
术离伸长手臂,在令姜的监视下,拿到了桌上的图纸。令姜命令他将图纸递过去,术离倒没反抗,交图的时候,他对令姜道:“终能如你所愿,他会为你殉葬。”
他?游雅!令姜微微愣了一下,术离抓住时机扣上她的手腕。
忽然间,天似被蒙住了一般,屋子变得一片漆黑。术离与令姜握图的手突然空了,二人同时叫出声:“是谁?”
天又亮开,二人手中空空,图纸不翼而飞。
令姜执刀捅向术离,术离迅速出手化解,他牢牢抓住她握刀的手:“东西不见了,你我还要相残?”
令姜双眸微红:“别以为我不知道,图纸不见就是你搞的鬼。”
术离柔声道:“你若怀疑我,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
令姜瞪大眼:“真不是你藏的?”
术离却转了话题:“皇上何时喜欢上了蔷薇的香气,这几日在宣政殿中就时有闻到。”
宣政殿,蔷薇香。令姜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立时明白过来,是青璃夫人,青璃夫人一直跟着她,冷眼旁观,看着她与术离相争,她从术离的所行所为断定出桌上是真的图纸,于是,便伺机出手将它抢走。若不是术离心细如发,怎会想到是她?
令姜想到和无言的明日之约,心生惧意,她看了看神色依然平静的术离,病急乱投医地问:“我答应他拿回去,现在东西不见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术离耐心地给她出主意:“圣女勿需着急,你现在就赶回去找他,将个中情形一五一十地讲与他听。只是,不能告诉他你知道是谁拿走了图纸。”
令姜蹙眉:“他必定问起图纸去向,我要怎么说?”
到底是个女人,术离笑答:“就说必定是我使坏。”
令姜犹疑道:“他会相信?”
术离笑开:“东西到了他手里,他有必要再和你为难。”原创首发,谢谢支持。
令姜无助地看着术离,术离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他迷恋你的身子,那你还怕什么呢?”
令姜的脸又“刷”地红了回去,术离大步向外,便走边说:“杀了你没好处,还平白少了纾解的地儿,这赔本的买卖他定然不会去做。”
对术离的宽慰,令姜存着感激。待想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后,又不禁跺脚恨恨道:“这几个侯爷,就没一个好东西。”
出了工坊,术离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九成宫,他没有惊动太多的人,也没有去找女织,他悄然地避去了书房。
他坐在桌案旁,凭着记忆,将丢失的图纸重新勾描了出来,一字一句、一笔一画,竟是半点无差。
术离满意地看着桌案上摊开的图,他搁下了笔,吹了吹纸上的油墨,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图纸收了起来。
接下来,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他要去找无尘、游雅等人,他要把丢图的事告诉他们。既然手中没了图纸,当然就不能铸造仙兵了。那么,他与他的人就得改变部署,他还得去一趟军营。
术离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是一件月白色的锦袍,与他方才脱下来的并无多大的差别。
他步履匆忙地步出书房,在路过女织下榻的厢房时,脚步微缓。此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起了灯,窗外隐隐能见烛灯映照下柔美的女子轮廓。
想着屋子里的那个女人,想着她的美好、她的安静,想着她总是会安静地等着他,术离的心就变得温暖而柔软。
半晌,他面向屋中人,轻语道:“待我扫清了一切的障碍,你我就能长相厮守,从此,再没人能横亘在你我之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