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弈站过去,看着关常胜绘出的图道:“殿试当日,为噬魂石而来居于明处的一路,便是要引噬魂石出体的灵宗诸人。”
三人屏息看他,伯奕继续道:“居暗处可测的应有四股势力,分别为静候噬魂石离体便下手抢夺的妖王和穷奇,见机行事、伺机而动的仙界贪婪之辈,应诺一助的冥王,还有便是要掌控全局的那个人。这其中,灵宗策谋了噬魂石离体之事,必会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届时,噬魂石一旦离体,灵宗、相来的仙家、妖皇上穷奇等必然会出手明争,那人与冥皇上固然不会贸然出手,但也绝不会坐视让妖皇上、穷奇得了噬魂石。”
包子问道:“师公,你说了半天,那我们到底要干什么?”@无限好文在晋江。
伯弈淡淡道:“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包子质疑:“等,莫非看他们抢宝贝而不出手?”
伯弈笑道:“对,确然不出手。”包子跳了起来:“难道师公要将噬魂石拱手相让?”
包子一双大眼扑闪闪紧盯着伯弈,等着他的答案。关常胜因不晓个中事情,静坐一旁,不发一言。无忧明眸低垂,偶尔抬眼瞧瞧伯弈,带着无法言说的情意和信赖。
伯弈耐心解释:“碍于仙规不得擅用仙法,加之势单力薄,我们实在是几路人里实力最弱的一方。那噬魂石不是不要,而是明要不过,就得暗争。”
包子质疑:“如何暗争?”
伯弈道:“包子,你负责在噬魂石离体后,将天子的躯体运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你看好躯体即可,其余的事勿需再管。”
无忧有疑,忍不住道:“噬魂石所在之处那人必在,包子现身岂不危险?”
伯弈凝目看她:“所以,包子只能在噬魂石离开天子身体的时候出现,那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天子的躯体转到了噬魂石之上。”
包子点头:“运尸体没问题,但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伯弈暂时未答,转头对关常胜道:“关参领,现下有两事需你相助。”
关常胜拱手道:“尽听先生吩咐。”
伯弈浅笑:“好。一则,烦劳参领明日设法与我三人入皇上殿,谋取地势之利;二则,四日后,烦劳参领带手下兵将埋伏接应。”
关常胜道:“皇上殿一探倒是简单,但我手下兵将不过五十人,依先生刚才所言,我实在没有把握。”
伯弈知他不忍手下兄弟受难,朗声安慰:“所以,才要占地势之利,不得近身相搏,只以利箭为阻即可。而明日,我也会再与你细谋,尽力保得你手下兄弟不失。”
听了伯弈之言,关常胜方才放了心,点头应下。@晋江原创中文网首发。
火烛跃动,包子问道:“师公,依你之意安置天子躯体的安全之地也在皇上殿中?”
伯弈回说:“正是。天子躯体一失,必然想的是往外而寻,皇上殿反成了我们藏人的最佳之地。加之躯体失魂超过一个时辰,便有污腐之危,所以我们选的地方也不能太远。”
伯弈说完,凤目扫过三人:“明日得去皇上殿,无忧暂留,包子与参领好好歇息。”
关常胜拱手做辞,大步而去。
包子担心地看了看无忧,磨磨蹭蹭地向外走,不禁暗叹:发生这么多的事,二人一直避口不谈,可该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过,有些事与其梗在心里道不如说开的好。
时间缓缓地流动,烛火慢慢地燃尽。
伯弈与无忧各自揣测、猜疑,静坐了许久,他们心思太多,处事早已不比包子单纯。
伯弈反复掂量着措辞,终是先开了口:“近日的失控,可是因噬魂石之故?”
无忧缓缓抬目,双手紧张地交互相握,她不敢开口,她害怕答案,更怕师父弃她不顾。她望着伯弈,想从他貌似平淡的表情里揣测出自己该如何作答。
伯弈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苦涩一笑:“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因缘际会之事,无论你我意愿如何,真要来的避之不得,不可求的求之不来。”
眼见无忧的明目渐渐暗淡,伯弈起身走了过去,大掌自袖中伸出,像在山上常常所做的一般轻柔地抚了抚无忧的头。
无忧仰头,见他一双狭长的凤目中载着些怜爱之意,一颗心顿时漏跳了几拍。
伯弈微微叹息:“缘法所求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忧儿,无论前路有多艰难,切记不虚妄、不自欺、不放弃、不后悔,终能守得云开。”
无忧深深地看着他,伯弈的话她渐渐悟了,终究她的心事得了回应,心绪又是一阵翻涌难静。
过了半晌,合着他的轻轻一叹,无忧缓缓道来:“师父,忧儿早前确有诸多隐瞒。实则,自下山以来,忧儿就常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与我一般模样的女子,唯眉宇间多了一个火形的印记。在那梦里,她总是对我说,让我去找回自己,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伯弈静静聆听,无忧继续:“后来,她入梦的次数渐渐少了,代之而来的是每次靠近神物就会出现的一场幻境。在幻境里我看到了关于上古神的残缺不全的故事。伴着故事来的,还有我那日渐难控的情绪。近日来连着的两次失控,确因对噬魂石的感应所致,不知为何,我心中想要抢夺它、跟随它的欲望十分地强烈,强烈到让我恐惧的地步。”
说及此处,无忧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但是,无言师兄真的不是我杀的,师父你要信我。我记得十分清楚,我的剑明明刺向了那个有噬魂石气息的人,可倒下的却是无言师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没有对他出手,师父信我……”
伯弈见她又起魔怔之兆,赶紧将手掌覆在了她的背心,以自体的真气引导她体内的杂气平静下来。@晋江原创中文网首发。
待无忧情绪平复,伯弈轻缓道:“忧儿,为师信你是为噬魂石所扰。但我忧的也正是此事,噬魂石与你感应如此之强,我本打算四日后借你之力行黄雀在后的事。但恰事有两面,你若靠近它必然会有入魔之危,在那日那时,我却并无完全的把握能时刻地照拂于你。”
伯弈停下话头凝神看她,无忧接过话道:“所以,师父才说了之前的一席话宽慰我心;所以,师父才举棋不定谋策难明?”
伯弈他的确决意不定,他不敢让无忧冒险,但又不得不让她冒险。
无忧看着伯弈微蹙的眉,有一种想要抚平它的冲动。
但她却并未抬手,她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情绪,她要成长,长成为能与他相配的人,长成为可懂他心的人,成长为能不再拖累他的人。
无忧看着伯弈道:“师父,术离大哥曾说战争的胜负不仅是武力的相互抗衡,更在于取胜的信心。噬魂石即便有灵性也不过为死物,加之冥皇上曾暗指它应归属于我,它先前扰我心智,不服我为主,皆因我功法浅薄、信心不足。若我意念坚定,有掌控于它的信心,必能克其所扰。”
无忧的眸里透着勇气与坚定,那是一个逐渐脱出稚嫩的女子为心中所爱而蓄积的力量,即便伯弈看了也不仅深受所感。
天晟三百三十三年正月初九,对于大多仕子来说最紧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礼部考试的结束让他们大大地缓了一口气。
可是,对极小部分的仕子来说却是另一场更为激烈的、更加残酷的斗争的开始。
虽然,在这场斗争里,个人已经不再是努力的主角。
但是,那随时可能降临又或一不小心就会错失的幸运,让他们揪紧了一颗心,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如何钻营,所行所为做的都是怎样攀附。
古虞国此次派遣的使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他五官端正、身量颇高,举止优雅、言谈得体,每一处都中规中矩绝不失礼,但也无一点出挑或使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这样的人一看便是为使官的绝佳人选。
此时,他身体半躬,以非常标准的恭敬的却又不卑不亢的姿态在等候着天子的宣觐。
站在他身后的是十名古虞国重荐的仕子。而与他并排的则为日向、暮月等六国的行列,其中日向使臣所领有十六人之多,暮月次之,诸国中邪马国举荐者最少仅有三人。
包子与无忧占了两名仕子的身份,混在古虞国的队列中。@晋江原创中文网首发。
他们卯时一刻起身,卯时二刻赶至宫门外,卯时三刻领事太监挨个点卯完毕,亲迎各国队列经过重光门、华阳门、长乐门、永安门、太仪门,方才行至到宣政殿殿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