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那老头儿面相和蔼,并未回答我,走到沈雳坐的圆桌旁,捋了捋自己有些花白的胡子,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是沈将军的朋友,来看看沈将军。还有,你不认识我,我可是认得你,明家二小姐,明黛。”
“咦,你果真认识我!”
老头坐在桌前,一边在手心敲着扇一边笑,“那还有假?这朝上朝下,谁能不知道明家的二小姐与护国将军的事。不过,你近几日倒是消停许多,连带少了许多乐子,这日子也无趣了不少。”
“你别胡说!”
“哦,我胡说?那我问你,明二小姐深夜不回家,在沈将军房里,用绳子将沈将军绑在手腕上,又作何解释啊?难不成是想在绑他一回?哈哈哈。”
说着,老头儿眼睛一亮,又瞧着我往自己唇上指了指,“还有这儿,明二小姐可真够大胆的,这回可是得逞了?哈哈哈。”
“你别胡说!我,我这是喝酒喝得,都怪陆春城!”
眼前这老头不慌不忙,笑眯眯同我说话,让人生气都不能。
“莫说朝中闺秀,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敢明目张胆绑男人回家的,明家二小姐可是第一个。”
“你,你看看清楚,这哪里是我绑他,分明是他绑我!还有,我已经不喜欢沈雳了,哪里还会想着绑他!”
那老头儿笑容敛去了几分,换做一脸的吃惊。
果然如余梦所说,明黛不喜欢沈雳这事就这么难以让人相信么。
老头儿看了看一边没什么表情的沈雳。沈雳还不知道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那就是说,明二小姐变心了?这次是哪家的公子?说出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他比起咱们的护国将军又如何?”
“我没有变心,哦,也不对,我是变心了----呸,你这臭老头儿!怎么如此八卦!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儿一本正经,“当然有关系,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可就指着听你与沈将军的故事下饭呢。不过如今看来,世人口中的明黛,沈将军口中的明黛,和我眼里的明黛,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人,倒是有趣。”
“有趣个屁!你为老不尊!”
生怕明日又要传出什么来,我伸手推了一把旁边的沈雳,“都怨你,好好的你中什么毒!”
我不推他还好,谁知沈雳忽然起身,将手腕上绳子一扯,我就到了他身后。圆桌旁放着他的剑,此刻已经到了他手里。
我拉起沈雳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三个字,“有刺客。”
眼看沈雳的剑就要出鞘,我幸灾乐祸看那老头儿。
我是拿他没办法,可不代表沈雳也拿他没办法。
只见老头儿不慌不忙站起身来,用扇柄在沈雳肩头敲了两下。
也不知扇里有什么玄机,沈雳将手里剑郑重往桌上一放,双手一抱拳,略一躬身。
这倒叫我看不懂了,我在沈雳身后又推了他一下,嘟囔了一句,“一个老头儿而已,堂堂护国将军怎么怂了!”
沈雳从容转过身来,顺着绳子又拉起我的手,写下了让我腿软的两个字。
“圣上。”
此时在看对面的老头儿,依旧笑眯眯执着扇。
沈雳想了想,又在我手心写,“你可有冒犯?”
臭老头儿,八卦,为老不尊-----
这些,该不仅仅是冒犯这么简单了吧。算命的说的没错,我果然是明家的煞星,爹爹仕途的绊脚石。
只怕这回,我不只把爹爹害了,把明家上下都害惨了。
沈雳伸着手心,我半晌没回。
他大概能猜到什么了,将掌心一收,在桌边利落一跪。
我随着他在桌边缓缓跪下去。
老头儿在桌边坐下,看着沈雳笑的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道,“呵呵,难得铁面无私的沈将军,也会替人求情。”
反正横竖都是大不敬的死罪,我也不在乎多说一句。
“要是你早说自己是谁,我也不至于---”
老头儿看着我,“哦?倒是个能说会道的,这么说来,明二小姐大不敬的罪过,还怪朕了?”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我将脖子一扭,“明黛不敢,就事论事而已。”
“嗯,倒是有些胆量。朕一直好奇,一向能让满城尽风雨的明家二小姐,还能让沈将军不惜代价强攻宛宋,究竟是怎样一个丫头,今日一见,倒是不奇怪了。你与你爹明大人,倒是不太像。”
圣上就是圣上,最后这句我深表赞同,我也一直认为,我更像娘一些。
“嗯,皇上慧眼如炬,果真圣明。宋征说您宅心仁厚,为人宽和,原来是真的。”
“宋征么----”也不知这皇上整日都在想什么,他忽然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沈雳,“安永候的儿子,除却一双腿,相貌才能倒是可以与朕的护国将军一较高下,小辈里头,除却沈雳,就算宋征还算成器。难不成,你刚刚说的变心了,就是说的宋家的小白脸?”
我脸上一热,跪在地上,垂下头去,一时未答。
皇上又说,“明黛丫头,你可知道,你若是与宋征有什么,就叫沾染反贼。朕这问话,碍于在将军府,算是私下,你今日可以不答,可一定要想清楚。在说朕这护国将军---”皇上忽然压低了声音,一手遮在唇边,弯腰同我说,“相貌堂堂,又有一身好本事。除了人有点轴,不会哄女人,哪里不好。”
“皇上,我不怕沾染反贼,安永候是安永候,宋征是宋征。沈将军是哪里都好,可他不喜欢明黛。明黛也想清楚了,他的今后,也与明黛无关!”
我原以为皇上听了这话要生气。
谁知,皇上只笑得胡子又颤颤,“与你有没有关,怕是你说了不算,朕说了也不算。”
“那谁说了算?”
皇上笑眯眯指了指一直跪在我身边的沈雳。
我扭头一看他,哼了一声,“切,他倒是想说,可惜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
“再者,你不怕朕因此牵连你爹,罢了你爹的官?你爹平日可是谨言慎行得很,恪守中庸之道,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这也是明黛最后要说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与宋征的事情,爹爹并不知情,求皇上网开一面。”
皇上一手在桌上轻轻敲,“你们小辈的婚事朕不管,各凭本事,若是连女人都搞不定,还凭什么定江山。就连那些公主皇子,朕也未曾赐过婚。同样,明黛,朕可以给你选择的自由,可国祚社稷与个人私情,你应当分清楚。”
“明黛明白,莫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什么能偷偷告诉宋征的。就算真的有,宋征他也不屑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明黛只一介小女子,怕是也没有能威胁国祚社稷的本事。”
宽严并济,圣上温和,却也不怒而威。三言两语之间,让人不得不好好思量。
圣上说罢起身,在沈雳肩头轻轻拍了拍。
“沈将军身兼国之重任,此番遭人偷袭,也不能藏着掖着吃哑巴亏。杏山宴,沈将军不得缺席,否则,逆臣戎狄面前,岂不是失了我大国气度担当。再说,我朝中人才济济,太医也不是吃干饭的,朕已经问过王太医,此毒不致命,早晚可解,沈将军也不必太担心。还有,你若是再要收徒,便也在杏山宴上吧。顺便也瞧瞧,朕的那些皇子里头,还有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圣上一边说着,我一边迅速在沈雳手心写了几个字。
待圣上话音一落,沈雳刚好能知悉圣意。
沈雳一抱拳,算是领了旨意。
“皇上的意思是,沈将军的毒有的解?那是不是说我可以回家了?”
圣上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又忽而和蔼一笑,指着我道,“沈将军的毒得解之前,你不可离开他半步,确保他知圣意,能传递消息,这是圣旨。”
“这算是什么圣旨!”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个人来?”
“与朕讨价还价?”
“明黛不敢。”
“不敢就照顾好朕的护国将军,若有半点差池,朕饶不了你。”
我咽了口口水,心道幸亏沈雳听不到圣上说话。否则,圣上若是知道他的护国将军已经饿了整整一日----
恭送圣上至门口,圣上缓缓于门前一停。
自身后望去,眼前负手而立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圣上,只是位寻常老者而已。
月色斜打柳梢头,圣上轻声说,“屐齿印苍苔,轻扣柴扉而开,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皇上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若真能如一个普通人一样无所顾忌便好了。”
“皇上可知有多少普通人连做梦都不敢想要您这样的生活。”
“并非朕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六十年一晃而过,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了皇帝。明黛,你与榕儿的性子有些像,若是有机会,进宫去瞧瞧她吧,她该是会喜欢你。”
榕儿,谁是榕儿。
今夜格外漫长,圣上走后,我万不敢在饿着沈将军了,让沈安送了些吃的来。
沈雳饿了一天,吃得并不多,只简单用了些茶点。
我坐在桌前,在心里默默将几位公主数了一个遍,她们的名讳中就没有一个带“榕”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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