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也就是朱家大哥哥的生母。
她已经大约有两年时间,不曾见过马氏了。
自从朱家哥哥没了之后,马氏伤心欲绝,之后又怀了朱家小公子,朱家老爷心疼妻子,担心妻子忧思成疾,就举家搬迁去了金陵城,离开了钱塘这个伤心地。
马氏的出身不高。
是钱塘县三眼桥马氏一族的族人,马氏的老父母,仍旧在世,在钱塘县里经营着一家面店。
不过如今马家老两口已经年过半百,马氏心疼父母,想接了父母回了金陵,颐养天年。
今日来了府里,只怕是路过的。
又或者,马氏是有备而来的。
这些年朱家在金陵城里的生意,经营得风风火火地,背后朱家又结交了金陵城的几大勋贵世家,荣安侯府,东昌侯府,博望侯府。
朱家能结交上金陵城的几大勋贵世家,背后都是谢老夫人在使力。
因此逢年过节的时候,谢府的节礼中,总少不了朱家那一份。
谢云锦还听说,她阿爹谢怀之,花了十万两银子,入股了朱家的隆庆丰。
“姑娘,那朱家夫人,原就是住在咱们家隔壁的,前两年才全家搬去了金陵,如今回来探亲,想起来夫人和老夫人,说以前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时候,受过夫人和老夫人的恩惠,带了家中的几个孩子,来给夫人和老夫人见见,给夫人和老夫人磕几个头。”
芸香这么说着。
谢云锦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抬头问了芸香。
“朱家夫人如今可是在寿安堂里?陪着夫人和老夫人说话?”
芸香点点头。
谢云锦突然想起来昨日宿在府里的柯王妃,又问了芸香。
“那柯王妃,可还在府里?”
“姑娘,夫人一大早就遣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重新备了马车,送着王妃娘娘出府去了,柯家的人马,已经在城外等着了。”
芸香一面回了谢云锦,一面又招呼了月兰,去打了一盆热水上来,芸香亲自伺候着谢云锦净面。
而月兰,则是去把昨日夜里,谢云锦哭湿的被褥枕套,换了拿下去洗衣房洗了。
因着今日要见客,又是以前的邻居,总还是要打扮好才行。
月兰给谢云锦换了一件湖水蓝芙蓉色的团花褙子,绾了一个坠马髻,发上簪了一支赤金的珍珠簪,一对碧玉蝴蝶簪。
赤金镶嵌珍珠和碧玉蝴蝶簪,都是前些日子,谢老夫人让宝庆楼挑了好的,给谢云锦这边送过来的。
簪上发簪,又施了粉黛,芸香见了,只觉得自家姑娘,宛如下凡的仙女一样。
因着朱家夫人是谢家的旧友,今日寿安堂的宴席,摆在了寿安堂莲花池旁的水榭里。
寿安堂背后的莲池,是引了城外昆明湖的水源进来的。
夏日的时候,半个莲池之上都是盛放的莲花,谢云锦总要在莲池边上站上半天,芸香或者月兰来喊了她,谢云锦才离开,跟着月兰去正堂,见了谢老夫人。
如今到了秋日,莲池之上的莲花,已经枯萎了大半,除了少数几株晚开放的莲花,还保持着夏日的姿态,旁的莲花,大多变成了光秃秃的杆子。
水榭外头守着的,是谢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何妈妈,何妈妈一向替谢老夫人,看管着水榭这边的大事小事,还是很得了谢老夫人的重用的。
见谢云锦过来,何妈妈赶忙迎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福了一礼,才道。
“姑娘怎么才来?夫人和老夫人还有朱家夫人,已经坐在屋里等着姑娘好一会了,今日跟着朱家夫人过来的,还有朱家的两位姑娘,一个小公子,朱家夫人听说姑娘的病大好,想见见姑娘。”
何妈妈一面说着,一面引着谢云锦进了水榭。
进了水榭,只见水榭里头,已经摆起了叶子牌的牌桌,谢老夫人,罗氏,林老夫人,还有那朱家夫人,此刻已经坐在牌桌上摸牌了。
谢云锦进去的时候,四人刚好转完了一圈,房嬷嬷和元娘子知趣地招呼着小丫头,上了茶点。
一道是谢老夫人爱吃的绿豆糕,另一道只怕为朱家夫人准备的,是钱塘县的特产,猪油芙蓉糕。
一看就知道是谢老夫人有意安排,朱家夫人常居金陵这么多年,只怕是已经许久不曾尝过钱塘的猪油芙蓉糕了,如今摆上这个,正好合适。
谢老夫人见谢云锦进来,朝着谢云锦招了招手,谢云锦过去,元娘子就搬了绣凳出来。
“这位便是以前住在咱们家隔壁的朱家夫人马氏,你该是认识的,过去和她说说话。”
谢老夫人指着自己对面的朱家夫人说道。
谢云锦“嗯”了一声,跟着就去了朱家夫人身边,弯下腰福了一礼,又问了安。
“朱家姨母安好!这些年不见,不知朱家姨母的身子怎么样?可还时常想起朱家大哥哥来?”
听着谢云锦话中提到了自己儿子,朱家夫人一时悲上心头,落下几滴清泪,罗氏见状,赶忙让婆子递了帕子过去。
“无妨无妨,孩子也是关心我。”
说着,朱家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谢云锦,从自己的手上褪下来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
“两年不见锦娘,锦娘竟出落成了大姑娘了,姨母身边没什么好的,唯独这只玉镯,还算拿的出手的东西,如今就给你了。”
朱家夫人亲自把玉镯戴到了谢云锦手上,遂抬起谢云锦的手,让众人看了一眼。
“这样的东西,配锦娘这样的美人,再好不过了。”
谢云锦谢过朱家夫人,跟着就去了水榭旁的小厅里。
厅里,只见朱家大姑娘朱玉,朱家二姑娘朱宝已经坐在小厅里,吃着丫头送上来的茶点,喝着茶水,说着周围的精致。
朱家二公子朱琅,一人站在小厅的窗前,看着外头枯萎了大半莲花的莲池,目光冷淡,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事情。
见谢云锦进了屋里,又听着屋里伺候的小丫头,齐声冲着谢云锦喊了句。
“三姑娘!”
坐在屋里的朱玉和朱宝,才知道眼前的姑娘,便是谢家的三姑娘,谢云锦。
二人起身,携手走到了谢云锦面前,亲切地喊了句。
“谢三姑娘安好,我是朱家大姑娘朱玉(朱家二姑娘朱宝)。”
谢云锦以前是见过朱家大姑娘和朱家二姑娘的。
可谢云锦以往的记忆,似乎是消失了许多,方才谢云锦在脑海中疯狂搜索有关于朱家大姑娘,朱家二姑娘一切的时候,谢云锦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见她们二人向自己问了好,谢云锦点点头,也客套地回了句。
“二位姑娘安好。”
细细打量之下,谢云锦才发现朱家大姑娘朱玉的模样,生得比朱家二姑娘朱宝要好很多。
朱玉是典型的鹅蛋脸,朱宝是典型的瓜子脸。
朱玉是大眼睛,高鼻梁,一副美人模样,朱宝则是小眼睛,细鼻梁,身材中等,模样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不过中人之姿,左右还能入眼就是了。
姐妹二人,朱玉穿了一件牡丹色的织锦楼花的湘绣褙子,朱宝穿了一件葱绿色的暗纹水仙花的褙子。
二人皆梳了坠马髻,不过朱玉发上的簪子较多,大大小小细细数过来,足足有七八根之多。
谢云锦偷偷瞄了一眼,朱玉发上的饰品,件件不是凡品。
朱宝发上的钗环,就少了,单单只有几支用来固定住发髻的簪子罢了。
一点油的赤金镶嵌碧玉的簪子,谢云锦走近一看,那簪子上头都有些磨损的痕迹了,看模样这支簪子,该是朱宝身边的旧物了。
只是像今日这样的场合,一般人都该像朱玉一样,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打扮得很是华丽,夺人眼球,准备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像朱宝这样打扮得清新脱俗的,浑身上下都是旧物的,未免有些黯然下来了。
难不成这是朱宝有意为之?
可她从来没有听说朱家大姑娘和朱家二姑娘不合的消息?
谢云锦细细打量了朱玉朱宝姐妹二人的一举一动,的确眼前的朱家姐妹,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模样。
难不成是她自己多想了?
明明人家姐妹之间相处得一片和睦。
放下自己心中的揣测,谢云锦让月兰吩咐了小丫头,去端了茶点上来,谢云锦主动坐在了朱家姐妹的身旁。
不过这个时候,水榭那边朱家夫人差了贴身伺候的嬷嬷,来请了朱家大姑娘朱玉去了水榭,朱玉冲着谢云锦笑了笑,跟着嬷嬷就去了水榭。
朱玉前脚刚走,朱宝后脚就坐在了谢云锦身旁,和谢云锦主动套起近乎。
“谢三姑娘,以前就听我大哥哥说过,谢三姑娘是个像天仙一样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谢三姑娘就是个像天仙一样的人物。家中父母疼爱着,祖母也疼爱着,几个哥哥姐姐,也疼着谢三姑娘,我这样出身的人,哪里比得上谢三姑娘?”
谢云锦听着朱宝这么说,只听出来不对劲。
朱二姑娘的出身怎么了?
难不成朱二姑娘,不是朱家夫人亲生的?
谢云锦仔细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今日过来寿安堂水榭的时候,芸香就给她简单介绍了一番朱家的两个姑娘。
朱家大姑娘朱玉,是朱家夫人头生的女儿,因着是头生的女儿。朱玉出生的时候,朱家还没有发家,家里面也算不得好,朱家夫人还要靠变卖自己的绣品,来维持家中的生计。
后来朱二姑娘出生的时候,朱家已经渐渐繁荣昌盛起来,家中也置办了许多东西,请了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朱二姑娘小的时候,倒是没有吃过什么苦。
朱家夫人,视两个女儿为自己的心头肉。
只是方才看朱玉的穿着打扮,朱玉恐怕才是朱家夫人心中真真正正的心头肉,这朱宝,就说不准了。
听芸香说,朱家大姑娘,已经许了东昌侯府的嫡次子林恒。
这门婚事,还是朱家夫人暗中请了谢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走了东昌侯府的路子,敲定的。
因着东昌侯夫人赵氏,看不上商户出身的朱家,不愿意与之结亲。
朱家二姑娘,据说是许了吏部侍郎阮家的三公子。
不过后来那阮三公子,另娶了一房夫人,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朱家夫人这回上门来,谢云锦猜着,应该是为了朱家二姑娘,或者是朱家二公子的婚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