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暮,萧凝挽瞧着眼前批完了折子正在瑶华宫用膳的景和帝,脑袋里还觉着很是奇幻。
“怎么不吃?”景和帝瞧她看着他发呆,遂问道。
萧凝挽默了默,摇摇头,重拾起银筷。
晚间,唐煜之已被哄睡了,萧凝挽回了正殿。
侍女们皆已退出了内殿。
两人相视无言,愣是沉默了好一会子。
“陛下今日怎的突然就将折子搬来了瑶华宫,若是臣子们知晓了,只怕又是好一番话语……”她斟酌了半晌,不知晓该说什么,只能如此道。
景和帝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先帝朝本就有此先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淡淡言道。
萧凝挽内心有些复杂,“可先帝到后宫批折子也是去椒房宫当年的皇后娘娘处……臣妾只是一个妾,是在当不得陛下如此。”
他知晓她心里的顾虑,微微将身子靠近了她,桃花眼里盛满了深情,“挽儿,椒房宫已经空置许久,如今是时候让大邕帝后住进去了。”
这一天他等了许久。
起初登基时,若不是皇权还未稳固,臣子们心思浮着,他早就封挽儿做他的皇后了,又何苦等到今日,叫她日日悬心难安。
这话可谓很是明示了,萧凝挽的手微微一顿。
旋即,她脸上挂了梳理的笑容,“夜深了,陛下歇了吧,容臣妾先去沐浴更衣。”
说罢,她起身唤了楠若等人,去浴间沐浴。
身后景和帝轻叹一声,坐在软榻上沉思不言。
萧凝挽庆幸景和帝没跟着来,心里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楠若帮她擦着身子,心中很是疑惑,“娘娘与陛下吵架了?”
不然,凭娘娘的性子,怎会不顾着陛下的心思,自个儿就出来沐浴来了。她走的时候可是瞧见了陛下就坐在软榻上,脸色有些沉呢。
萧凝挽泡在玫瑰香汤中,周围香雾氤氲,她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楠若很是忧心。如今这日子已然安定下来了,小郡王也已周岁有余,她是生怕主子自己再想岔了,倒叫她自个儿难受得很。
萧凝挽沉默了好一会子,就在楠若以为她不愿意回答的时候,她才轻声开口了。
“陛下说,椒房宫该住人了。”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欣喜欢愉,亦没有别的波澜起伏。
楠若闻言大为惊诧!
虽然之前她就有所想,陛下应当会立自家主子为后,不过,也没料到这日子来得这样快。
“那娘娘怎么想的呢?”她轻声问询。
萧凝挽目光有些涣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如今的景和帝看重她,哥哥也一步步仕途高升,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被立后,可如今景和帝突然提起来,她倒有些怯了。
“大邕帝后之位只有一个,不是娘娘您便是旁人。”楠若是有心思的。自家姑娘出身高贵,若不是被大房那些豺狼害了,不管如何也是正头娘子,是嫡妻。如今辗转几载,还能回归正途上去,她无疑是极欢喜的。
萧凝挽轻声叹了口气。
她又何尝不知晓这其中的道理。
若是景和帝一辈子不立后还好,若是他立了别的人为后,以她如今的贵妃之位,必定是会得新后忌惮的。到时候,别提什么快活老太妃了,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活到长寿还是个问题。
可是一想到做景和帝的皇后,她总是心中有些难平的心思。
萧凝挽特地多加了几次水,沐浴了许久才出去。
那时,景和帝已然离开了。她却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她是着实不知晓该如何面对他。
他应当恼了罢?
他这般抬举她,她却还这般言语。
她苦笑了片刻,摇了摇头,心中思绪万千缓步回了内室。
与此同时,景和帝已然乘着撵轿在回前朝寝殿的路上了。
“李忠玉,你说,贵妃如今为何与我这般生分了?”他心中很是苦涩。
李忠玉心里一跳,连忙陪着笑道:“哪儿能啊,陛下与贵妃娘娘情谊深厚,怎会生分呢。”
不过,他这些日子瞧着帝妃二人的举动,确实也觉着这其中多了些以前没有的疏离之感。
景和帝叹了口气,“朕知道贵妃恼朕。”他大致也能知晓其中一些缘由。
话说到这里来了,李忠玉可就不敢随意发言了。
景和帝烦闷地看了看夜色,心中越发沉重。
这日更深露重,景和帝再次梦魇了。
梦中阳光正好,后宫四处都是红绸高挂,似在庆贺什么喜事。
“陛下已经下了旨意了,等开春了要给娘娘们晋封呢!”侍女们相互低语,从一张张明媚的笑脸中不难看出,这是合宫同庆的大喜事。
“这可是陛下头一回大封各宫呢,连几位美人才人的都得了晋封呢。”
“美人才人算什么,要说啊,还是淑妃娘娘最得陛下宠爱,这会子是要封为贵妃了呢!”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景和帝皱紧了眉头。
淑妃晋位贵妃?说的是挽儿?
“说来如今圣旨一下,四妃之位便只缺了一个末位良妃,除咱们的李贵妃之外,还有卢淑妃,何德妃,姚贤妃。皇后娘娘才是要睡不安稳了呢!”
“是呢……”
侍女们的低语声逐渐传来,景和帝只觉荒唐得紧。
这必定不是本朝,否则,哪儿来的什么李贵妃。
他正皱眉着呢,转瞬他又被迫到了另一个地界。
面前的景象影影绰绰,看得不是很清晰,他只听到了李忠玉熟悉的声音响彻大殿之上。
“……仰承皇太后慈谕,册淑妃李氏为贵妃,贤妃卢氏晋为淑妃,昭仪姚氏晋为贤妃……”
在旨意末尾,景和帝听到了旨意下达的时间——景和四年正月!
可如今才是景和二年入冬!
他死死盯着李忠玉,随即想到了什么,他猛得看向龙椅上高坐之人。
可惜,那人的脸并未显现,只大约看到了一个身形……与他一般无二。那人的旁边还端端庄庄坐了一位妇人,他凝神看去。那妇人竟是已逝的太子妃!